这上下文没个脉络来由,搞得本君一头雾水,他自个儿像是吃的是酒不是茶般偷乐,又问我:「郎寧,你可见过银色的狐狸?」
来了。
本君佯装镇定道:「不曾。」
「银色的皮毛,紫色的眼睛,瞧人的时候眼睛咕碌碌地转,像水晶似的。幼时我甚是怕生,同年的门生敬我是温二公子,从不同我说话,他们常四五个人去兰河捞鱼抓乌龟摘莲蓬,当时我只能练剑抄经,旁人总道我懂事,小小年纪便有大将之风,却不知我心底有多羡慕,若我能有个伴该有多好。许是老天听见我的愿望,有一回我在后山听见呜咽声,循声找去,便发现这么一隻银色狐狸右脚受了伤,无法行走,只能窝在树洞里。」
「她眼凌厉,可我知道她很是害怕,便向大夫要了些草药替她包扎,又寻来一些鸡肉果菜,殊不知她只吃新鲜果实。温某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吃鸡的狐狸,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生灵。自那以后,每回修行结束,我便到后山寻她,餵她清水果实,看日落月升,此时再回头想,真真觉得,那实是岁月静好。成仙与否都无所谓了。」
本君给自己也添了杯茶,道:「那之后呢?公子可还有见到那隻狐狸?」
温言摇摇头,「我被派与兄长一同到兰河下游小镇猎魔,多耽搁了一日,再回去时她已离开那个树洞,我提前在洞里替她藏好的果子,她一个也没动,就这样消失无踪了。我为此同师兄对练时,闪了,差点刺瞎师兄右眼,被父亲罚在祠堂跪了五日。那五日我一直想着,此生是否就此无缘再见?可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出了祠堂我发了场高烧,卧病在床,浑浑噩噩中见她自窗户跳进,从狐狸化成人形来到我床边,为我渡了口气。」
他墨黑的眼瞳含笑,「那口气救了我一命,就如那日郎寧你在石洞里般。」他伸手握住我的手,「郎寧,其实你———」
咚地一声,温言倒在桌上,茶杯翻倒,凉掉的茶水沿桌纹顺流而下,沾湿了我的衣角,我一动也不动,直到非离现身担忧的唤了三声「师父。」
「非离。」
「非离在。」
本君茫然地望向他,「温言确实是帝座凡身。」
「师父何出此言?」非离道。
温言在讲述时,本君赫然寒毛直竖,因为本君右脚确实受过伤。
那是我跟帝座刚回天庭时的事,帝座命我在花园里好好修行,我却见着池子里有数条流金色锦鲤欢快的游水,一时玩兴大起,却没料到这流金锦鲤是如来佛祖送给帝座的镇煞之物,攻击性极强,本君当时不过伸了右爪去捞,立刻被反咬一口,登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本君又是气恼又是羞惭,觉得自己为紫鳶狐一族丢了大脸,莫怪他人取笑,便躲在树洞里不愿出去。
苍黎帝座知晓后,也不斥责,只在我睡着时悄悄帮我包扎好,时不时拿些鲜果和清水予我。一开始,本君还在闹彆扭,不肯正眼瞧帝座,帝座大度,并不赶我回殿中,当时他摸摸我的头顶道:「既然我们阿寧喜欢这树洞,不如本座也在这树洞扎营,咱俩刚好做伴。」
八千年前的往事,恍如昨日。
「会做此事的只有帝座,温言肯定就是帝座的凡身无误——」
「师父!」非离抓住我的肩膀,眼与我平视,「师父先冷静点,若温言真是苍黎帝座凡身,那么师父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我深吸口气,「抓住那冒充本君的狐狸精,助帝座飞昇。」
「没错。切记万万不可动摇仙根,若师父因此被玉帝降罪,就再也无缘与帝座聚首,中了那有心人的下怀。」
非离说的甚是有理,我左手抚上心口,冷静,千万要冷静。
非离扶着我走到床榻上,轻轻抚着我的后背,本君靠在非离怀里心安不少。
他轻声问道:「师父可记得曾将这段往事说与谁听过吗?」
这真是个好问题,我摇摇头,「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