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何氏听果儿叫她婶子,虽然叫错了称呼,心里却觉得很亲热,然后果儿说要磕头,着实将她唬了一跳,看这小孩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纪,怎么这样懂事?越是懂事的孩子,越是吃了不少的苦哇。
“不必,孩子啊,你别客气,我是你姐姐的婆母,你随众叫我三太夫人便是,那位是徐妈。”
陆何氏刚说完,果儿就郑重的喊了一声,“三太夫人好。”
鲁青将果儿抱进来以后不知要往哪里放,陆何氏指了指外间的美人榻,那是她偶尔小憩的地方,并不是床,但果儿不知,还以为床褥齐备的地方就是人日夜睡的地方了,内心为弄脏了别人的床深深自责,很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陆何氏也觉得他该洗个澡了,便吩咐徐婆子去烧一大锅热水,让小孩好好泡一泡。
这时候如意堂的门被叩响了,陈五娘的声音传进来,“娘,果儿在你这儿吗?”
小娘子喜的手心都湿了,太好了,果儿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午安
第2章
徐婆子赶紧去开门, 将陈五娘迎进来。
一进门陈五娘就问,“果儿呢?”
徐婆子和陆何氏都知道她心中激动,陆何氏笑道, “在浴间洗澡呢。”
徐婆子明白陈五娘的心情, 看果儿那孩子浑身上下脏兮兮,这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七夫人肯定也为他的安危一直悬着心的。
“我带夫人去看他吧。”徐婆子道。
走到了浴间门口,听见里面哗啦的水声,陈五娘脸上已经掩盖不住笑意,她将手摁在门上, 推之前朗声道,“果儿, 我是五姐, 我进来了。”
“等等!我洗好了, 穿上衣裳就出来,五姐你等一等!”果儿才八岁, 但已经知道害羞了, 在家时就是如此。陈五娘依他, 没有立刻推门进去, 而是站定在门口等。
过了一会儿, 门嘎吱一声被拉开,果儿瞪着眼睛仰着头, 笑嘻嘻地看着陈五娘。
二人分别也才三个月, 却像好多好多年没见再次重逢一般,陈五娘在看见果儿的瞬间, 眼圈便红了, 泪意一点点涌上来, 在眼眶里不断的积蓄,然后随着脸颊滚落。
果儿踮着脚用手背帮陈五娘擦眼泪,他也很激动,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现在是小小男子汉,不能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哭,没出息。
“五姐,我好得很,你过的好不好,不要哭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陈五娘将双手搭在果儿的肩膀上,好好的打量了一番,他比之前瘦了点、黑了点,但是精不错,但身上没有外伤,心就安了,然后掐了掐果儿的脸颊,低下头道,“姐很好,这里没人欺负我,倒是你,不是和你爹娘往南去了吗?你怎么一个人跑了回来,你爹娘和你弟弟妹妹呢?”
听到这个问题,果儿垂下头,色有几分黯然。
这时候,他肚子咕咕咕叫了几声,刚才喝的白糖水和白粥已经消化了。陈五娘猜到路上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柔声道,“先吃饭,吃了饭你慢慢与我细说。”
如意堂外面,王林推着陆彦生到了,到了门口陆彦生站起来,抬腿入内,正好遇上陆何氏。
“三太夫人安。”他点头请安。
陆何氏很高兴,不管儿子为何而来,只要他能来如意堂,她就很高兴。
“我让人厨房做了豆腐汤、鱼粥,还有什锦小菜和小炒肝尖,都是清淡营养的东西,本是给果儿补身子的,你既然来了,留下来一块儿用吧。”
说完唯恐陆彦生推辞,添补一句,“菜量够的,我特嘱咐厨房做的大份。”
陆何氏说完,眼中的期待之意是藏都藏不住,徐婆子看了都得懊恼地拍大腿,太夫人啊太夫人,您就不能藏着点儿吗。
陆彦生站的笔直,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他一直是这样的冰山脸,唯有对陈五娘才经常笑闹。
“好。”他颔首应了,短短一字,却给陆何氏很大的惊喜,上次一起用饭,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久远的她都快忘记了。
“三太夫人对我不必这般客气。”陆彦生背在身后的手攥拳,复又松开,满脸平静的道,“一家人,随意即可。”
陆何氏怔住了,随后喜悦漫上心头,在唇边绽出一个大大的笑,激动、满足、狂喜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间,她一个字都说不出了,缓了缓才说,“我让徐妈摆饭,陈娇和果儿在后院呢,去看看吧。”
陆彦生微点头,穿过月门往后面去了。
一进去,他就看到了小娘子,身侧还站着一个滑稽的小人儿,身材瘦瘦小小,却穿了一件大了好几寸的衣裳,这偷穿大人衣裳的滑稽模样,让陆彦生心里一松,觉得有趣。
接着他发现那衣裳的款式、花色有些眼熟,竟是自己小时候穿过的旧衣裳,原来陆何氏一直收着,没有丢也没有送人。
“那位是陆七爷,你唤他七爷便好了。”陈五娘指着陆彦生对果儿介绍。
她知道陆彦生喜静,最讨厌聒噪吵闹的人,果儿这年纪正是话多活泼的时候,心里有点儿担心二人处不来。
果儿扭头看着走来的男子。他刚才听徐妈喊五姐七夫人,五姐又叫他唤此人七爷,聪明的果儿已经懂了,这个人就是五姐嫁的丈夫,那个病的快要死去的陆疯子。
可他看上去不瘸不疯,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这一稍犹豫,陆彦生已经走到了果儿身旁。他高果儿太多了,或者说这些年果儿的营养实在太差,八岁只有六岁的身高,总之二人站在一起产生了巨大的身高差,差距太多便有距离感,这非陆七爷所愿。
他本想学着家中长辈蹲下对孩子说话,以表示亲近,可他的腿才长好,能走但不宜蹲,只好弯腰,一下、两下,像和尚敲钟似的,在果儿脑壳上摸了两把,然后道,“不叫七爷,叫姐夫。”
他已经与陈娇拜堂成亲,当然该叫姐夫了,果儿也这样觉得才正常,且预想中的疯子姐夫变成了健康能走、性温和的姐夫,他心中也是欢喜的,于是老老实实地喊,“姐夫好。”
这一声姐夫叫陆彦生断定,此子果然如陈娇所说,极懂事,极乖巧,陆七爷满意地点头,说道,“果儿自小就这般伶俐,将来必有大出息。”
陈五娘红了脸,一个小部分原因是陆彦生让果儿喊姐夫羞的,剩下大部分是因为激动。
在村里时想喊什么就喊什么,就算没亲戚关系,为了显得亲近,也常常婶子、嫂子的喊。而陆家却不一样,尤其是陆彦生,他规矩大的很,不是很亲的亲戚都只叫他七爷,不敢乱攀扯,否则七爷不应,倒落个难堪。
之前陈五娘已经同他说过,只当没有三叔这门娘家亲人。他让果儿喊他姐夫,是直接表明了他接纳的态度,虽然早知道陆彦生会如此,事实摆在眼前时,陈五娘还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