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君苏带着杨婷婷刚到家不久，洗了把脸，正在院子里吃甜瓜。

叶老太一进来就大声嚷道：“君苏，你这个姐是咋当的？二宝被人打了，你不但不帮她，还踹他。”

叶老太的嗓门大，再加上杨君苏一家倍受关注，她这么一嚷，左邻右舍全来了。

杨为民夫妻和杨爱民夫妻也闻讯赶来，杨春杨秋早把二宝的事告诉了自己爸妈。

杨君苏擦擦手，施施然站起来，看着杨二宝，不紧不慢地问道：“二宝，你自己说，我当时为什么踹你？我问你的那句话是什么？”

杨二宝梗着脖子不说话。

杨君苏冷笑道：“杨二宝，你可真厉害呀，先是主动惹事笑话人家男生，然后又把小狗扔水里，人家上来劝阻，你又把人推水里，人家打你难道不应该？”

众人一听，这杨二宝竟干了这事？不过，他们也不是太惊讶，因为杨二宝本身就爱惹事生非。

叶老太倒不知道这层真相，不过现在知道了，她也无所谓，便理直气壮地嚷道：“把小狗扔水里就扔水里呗，二宝还是个孩子，哪个男孩子不调皮捣蛋？一个破狗娃难道比你弟弟重要？”

杨君苏看着众人高声说道：“奶，你这话太没有觉悟了。他今天把小狗扔水里，明天就能把人家孩子扔水里，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他干坏事你不管，将来都要警察管。我打他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大家好。他这样继续下去，祸害乡邻是其一，还会连累我们大家，到时家里有一个犯罪的，我们这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可就变成根不正苗不红了。以后政审怎么过？我的前途，小春小秋大宝的前途怎么办？奶，你要是为了二宝一个人，不顾我们所有人的前途和将来，那我也没办法。”

叶老太：“……”

杨爱民夫妻俩一听杨君苏这话，脸色都变了。他们的儿子闺女懂事听话，招谁惹谁了？前途要受到牵连。

王云对杜丽说道：“大嫂，你家二宝确实该管管了，这次君君打他打得对。”

杜丽此时是无言以对。

杨为民咬着牙说：“确实打得对，我们也没说什么。”

叶老太被堵得失语片刻，很快就继续胡搅蛮缠：“你别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净吓唬人。打人时你这个姐姐出现了，咋疼他时不见你？让你帮个忙，你推三阻四的，满口的大道理。”

杨君苏理直气壮道：“疼二宝的人一大堆，还用得着我这个姐姐吗？教育他的人没一个，可不就轮到我这个姐姐了。你以为我想管他呢，我们家婷婷听话懂事，小春小秋从不惹是生非，我还真没有管教弟弟妹妹的经验和心思。也就是为了咱们老杨家下一代的前途，我才硬着头皮上阵。结果倒好，还被你当众数落，行吧，以后我再也不管了。咱先说好，以后二宝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别来找我。”

杨为民和杜丽一听这话急了，二宝没上高中，也到了参加工作的年龄，要是杨君苏真不管，以后可怎么办？

杜丽赶紧去劝婆婆：“妈，你别说君君了。她做得对，二宝就该管。”

杨为民作势还要去打二宝。

杨二宝：“……”这都是什么世道？他在外面挨了别人的打和姐姐的打，回到家里没人撑腰不说，还得挨第三顿打。

叶老太最终还是被大儿媳妇劝走了，杨为民追着二宝打。王云还过来安慰杨君苏不要生气。

杨富贵听说后，沉默半晌，长长的叹息一声，晚上，他拎着半瓶酒，一小块腊肉来到二儿子家。

叶香云惊讶地接过公公手中的东西，赶紧去做饭。

叶香云做了蒜薹炒腊肉，炸花生米和拍黄瓜等下酒菜，又特意做了两道杨君苏爱吃的菜。

吃饭时，杨富贵十分亲切地说道：“君君，你也到我们这桌来。”

杨君苏对着杨盼杨婷婷道：“都过去一起吃饭。”

杨富贵瞥了杨盼和杨婷婷一眼，着重强调：“我是叫你来这桌。”在他的眼里，主桌只有男人能坐，但君苏这个孙女有出息，算是个例外，他特许她过来坐。但另外两个孙女和儿媳妇就不行了。

杨君苏可不理会他，抬抬下巴说道：“爷，这是在我家，我说了算。”她爸说了都不算。

杨富贵：“……”

他看向儿子，儿子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叶香云心里还是有些怕公公，便习惯性地想妥协：“要不，我带着盼盼和婷婷去旁边吃，反正菜都是一样的。”她这么多年早习惯了，有时候堂屋坐不下，她在厨房吃点剩菜就行。

杨君苏语气坚定：“不行，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样的，从我开始，女人才是家里的主人，新社会新国家，女孩就要当家。这是响应领袖的号召，是为了改良社会风气。”

说着，她拉着叶香云、杨盼她们坐下吃饭，三个人开始有点别扭，但她们转念一想，这可是在自己家，凭什么让别人做主？她们就是要在主桌上吃饭，争的不是那口饭，而是一口气。

这么一想，三人的色也变得坦然起来。

杨富贵沉默片刻，语气复杂：“君君，你当了科长后，说话办事都不一样了。”

杨君苏淡淡说道：“那可不，我要跟以前一样怎么当领导？我手底下可管着好多职工呢，还都是男的。以后咱们家的男人都归我领导，古人云，修家治国平天下，家里不治好，以后去外面怎么管人？自己家里不革命，怎么去领导世界革命？”

屋里一片安静。

杨利民打破了这份安静，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君君，你都要领导世界革命了？”

杨君苏理直气壮道：“那可不，中国是世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咱农场是中国的。我领导咱们农场革命，就相当于参与世界革命。算了，这么高深宏大的问题，你们那小脑瓜也理解不了。但凡能理解，你们也不至于一辈子碌碌无为。”

杨富贵活了六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孙女这样的女孩，反正就很震撼。

他叹息道：“君君啊，我还是见的世面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杨君苏说：“多新鲜，爷你这一辈子没怎么出过农场，外面的世界不了解；领袖思想马克思你读得少，见解跟不上时代；你又没当过科长和场长助理，没见过书记，没见过记者，没去县里开过会，这些我可是全做到了，要不怎么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听说过英雄出老年吗？爷，你以后你慈祥点宽容点，好好管管我奶，好好过日子，没事管管孙子就行了。”

杨富贵是无言以对。

杨富贵喝了半杯酒，吃了几口菜，想起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就把话题把主线上引。

“君君，你说怎样就怎样吧。爷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也管不了你们了。你爸你叔那一辈也就这样了。老杨家的希望就在你们下一代身上。”

杨君苏特意强调：“爷，实事求是地讲，我们这一代最关键的是我们姐妹四个，小春小秋也还行。你大孙二孙，他们能不违法犯罪，拖累我们全族，我就谢天谢地了。”

杨富贵的脸黑得像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