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法子却被户主阮成峰一票否决。
阮成峰在回信上写着,只要是阮珑玲愿意做的事情,他全力支持。阮珑玲若不愿意生下孩子,那他就去为她寻最好的草药调理落胎后的身子,若是愿意生下孩子,那他便立誓做这世界上最好的的舅舅。
唯有一点,阮家人绝不能分散,更不能分家。
既然堵不住这些悠悠众口,那便就只能不将那些恶言恶语当回事儿了,好在阮珑玲对待流言很有一套疏解之法,从未将它们放在心上过。
如梭的时光过得飞快,天气由热转凉,转眼就到了隆冬时节。
算算时间,阮珑玲现在已经怀胎九月有余,小腹高高隆起的同时,一举一动都变得极为艰难,起坐卧躺都需要人时时在旁看顾,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生产。
虽然行动极其不便,下肢已经水肿到穿不进去绣鞋,可她还是坚持下榻在暖房中走了几圈,阿杏小心翼翼地搀扶她坐下,
“我的祖宗,现在可轻易动弹不得,你快歇歇吧!”
阮珑玲扶着肚子缓缓坐下,眸光一转,落在炭火旁咕噜咕噜冒泡的羹汤上,那是盅银耳莲子汤,用小火吊着,想要喝时随时就能撤下。
烟霏阁的一应膳食,都是阮玉梅亲手看顾料理的,眼前这盅羹汤也不例外。
这个妹妹向来心细如发,膳食羹汤打理得样样妥帖,可阮珑玲心里清楚,妹妹到底因为怀胎之事,心中起了些许龃龉,否则也不会连续两月都借口事务繁忙,而没有踏入烟霏阁半步。
虽妹妹也常命人送些新生儿喜欢的小玩意儿,也常命丫鬟来嘘寒问暖……可这些释放出来的好意,并不能代表妹妹就已经全然接受了此事。
此事皆是阮珑玲一人专断独行,对弟妹、家族的影响甚大,她也不指望能一蹴而就,在短短几月之内就能被所有人接受,今后徐徐图之便是了……
城南绣坊。
由于未婚怀胎的那些流言蜚语,使得不仅阮家商行的生意一落千丈,连带着绣坊也受到了波及。阮家绣坊的手艺,原本在扬州城中那是数得上名号的,往常想要在此处添置一件像样的绣品,大多需要提前月余预定。
可这两三月以来,有许多老主顾都转投了别家绣坊,还有些付了定钱的大主顾,将那些做好的绣品一件两件全都退了回来……一时间门可罗雀,绣坊内整个冷清了下来。
活计少,工钱便少了,那些未签死契的绣娘们便不乐意了,正巧又碰上了其他绣坊趁火打劫来挖???墙脚,人心浮躁之际,有许多绣娘便转投了他家。
帐是一笔没眼看的烂账,绣坊中也无活可干。
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闲着也是闲着,阮玉梅便将那几个忠心得用的绣娘纠集起来,日日在绣坊中切磋绣技,手把手教那几个入行好几年的学徒娘子绣花,研发新的绣法。
之前那几个不服管教的绣娘走了之后,阮玉梅反而觉得处事更加得心应手了起来,只待养精蓄锐,以图将来。
这天上午,阮玉梅才验收了学徒娘子们的绣品,正准备逐一考验,婢女小红走上前来,禀告道,
“姑娘,刘公子派人来传话,约您今日午膳时,在妙音坊天子八号房一叙。”
阮玉梅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眸光未挪半寸,还是落在指尖蜻蜓点水的绣品上,
“回我的话,就说不去。”
阮玉梅初初接手绣坊时,因缘际会偶然才结识了刘迸。
那刘家论财力,在扬州城中也是掰着指头数得上的商贾,刘迸本人乍眼瞧着,也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常来绣坊光顾生意,一来二去二人便也熟稔了不少。
可渐渐的,阮玉梅便觉得此人行为举止有些轻浮,眉眼流转些透着玩世不恭也就罢了,言语上还经常混不吝地输出些冒犯之语,阮玉梅由心底里是不喜这种做派的,可经商出事,总是要与人为善,为了绣坊中的生意,她也常常敷衍着应对过去。
可这刘迸反倒瞧不懂眼色般,三番两次上前来撩拨,委实令人反感,逐渐的阮玉梅也没有了耐心,可也不敢彻底将人得罪了,左不过他来绣坊十次,她露两次面罢了。
今日这人却有些得寸进尺,干脆也不来绣坊了,直接将人约到妙音坊去了?孤男寡女,私下会面,他若是个正经人,便绝不会与一个闺阁女子,提出这样无端的要求。
“奴婢也是推脱说不见的,可那刘公子命人来传话说,此次相邀并非有意叨扰姑娘,实乃有要事相商。
姑娘前阵子想必也听说了,刘家有个庶女,被来扬州游玩的永顺伯爵爷看中,有幸纳入府中做姨娘,待过了年便将远嫁燕洲。饶是为了周全伯爵府的脸面,这喜事也得大操大办,如此面上才有光。正正好那些筹备绣品、采买器具的活计,落在了刘公子头上……瞧那刘公子的意思,是预备将这桩生意落在咱阮家商行上的,所以才特邀姑娘去妙音坊走一遭。”
这乍一听着,倒确是一桩正经事儿。
这几个月来,或是没有了阮珑玲的苦心经营,阮家商行进项大减,商行中几百上千口人一下子闲赋了下来,若是真能拿下着笔大买卖,那至少这一月以来,便不用担心商行中的嚼用了。
可阮玉梅隐约还是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儿,
“饶是公事,也不好私下会面。
你派人去拿了拜帖,请刘公子上门来绣坊来好好相谈。”
小红抿了抿唇,“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却被刘家的侍从断口回绝了。”
“刘公子说这次采买马虎不得,有伯爵家的亲信亲自下扬州盯着,人家是带着真金白银来的,那自然是要好好招待宴请,不去扬州城中最好最贵的酒楼便也罢了,怎么屈就来这么间小小的绣坊?”
“那刘公子还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左右想做这笔买卖的也不止阮家,若是姑娘午时一刻不到,他午时二刻便将消息传给福记,到时候姑娘可莫要怪他没有提前和你通气…”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阮玉梅一时倒也踟蹰了。
刘迸那人虽有些滑不溜手,可说到底待她也算得上友善,更何况,想要做生意,外出应酬交际总是难免的,以往三姐当家时不也是么?常与客商往来,在推杯换盏中谈成了一笔又一笔大买卖。
如今三姐已经怀胎九月,不方便外出,二姐除了打理庶务之余还要照顾舒姐儿,那这担子,自然而然就要落在她身上。
总不可能躲在二位姐姐身后一辈子的。
阮玉梅心里打定了主意,将手中的绣帕放了放,眸光中透出担当的决心来,
“那咱今日便走一遭,吃下这一单!”
烟霏阁。
孕晚期一至,阮珑玲就觉得身体变得愈发乏力,也愈发嗜睡,今晨醒了之后,还在床上歪了许久,才在阿杏的服侍下起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