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何垂眸下来,不再与钟牧原对峙,点了点头,推着轮椅绕开钟牧原。
单人套房里很安静,孟杳坐上床,看着江何忙活着给她拿被子,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和他聊一聊钟牧原。
还没做好准备开口,江何从柜子里拿出新被子铺好,干活居然十分利落。然后催她躺下,“赶紧睡,万一你妈待会儿哭天喊地找麻烦,你今晚可能就没觉睡了。”
“……”谢谢,很有效果的威胁。
孟杳躺进了被子里,因为肩膀受伤,不得不侧着身,背对江何。
“我妈待会儿要是真来,你能拦住吗?”她问。
“你需要我拦住吗?”江何反问。
孟杳支吾了两秒,“…还是拦吧。”她真的想好好睡一觉。
“好。”江何上前给她掖好了被子,“你快睡。”
孟杳背对着他,手却伸到肩后抓住了他的。
“处理完了,你回来陪我睡吧?”情浓之时比这更露骨的话不知道说过多少,可说出这一句,竟没由来地让她紧张。
手只抓到他一点点指尖,很努力地攥着。
江何笑笑:“我怕碰到你伤口。”
孟杳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床很大。”
“好。”江何握着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轻轻带上病房的门,江何转身,看见钟牧原坐在对面的长椅上,见他出来,便起了身。
江何并不意外,讥笑着道:“你现在跟踪这种事也干了?”
钟牧原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他面前,“你们是认真的?”
江何脸色骤变。
罗琛满嘴喷粪说孟杳给他当备胎,梅月霞默认他跟孟杳不是正经关系,都比不上钟牧原这一句轻飘飘的质问让他愤怒。
是质疑他的品行,还是认为孟杳跟他根本不可能,钟牧原的轻蔑太明显。
僵持良久,江何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漫不经心地阖了阖眼帘,反问他:“怎样算认真啊?”
钟牧原额角一跳,江何戏谑的态度简直验证他的猜想,令他怒火中烧,“你谈过那么多女朋友,私生活那么混乱,怎么好意思祸害她?!”
类似的指控江何听过太多,认真的不认真的都有。胡开尔和向斯微也曾愤愤不平地玩笑说他一个游戏人间的公子哥,干什么非要跟孟杳纠缠,清清白白做朋友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选择;梅月霞和罗琛则直接默认他是拿孟杳当换口味的小菜,绝不会认真对待。
江何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只是反感这些论断中孟杳被当成被动的受害者。
尤其连钟牧原也这样说。
明明他那么幸运地见过孟杳最鲜活最放肆的模样。
“你觉得孟杳是什么?路边的杂草还是野花,别人想踩就踩想摘就摘?”江何冷笑着反问。
他讨厌将任何一个人说得像随人采撷的花草,好像谁喜欢了,就摘下来把玩;不喜欢了,就弃之飘零。
江何一直觉得孟杳像一片云,开心的时候舒展自己,阳光便从她这里洒下,照耀到他身上;不开心了她会卷起阴影,会飘到其他地方去晒另一片太阳。
她始终是自由自在的。
江何喜欢那一句歌词,爱也要像云,自在漂浮才美丽。
钟牧原愣了一秒,却并不落入他的论断框架,君子修养在一刻不起作用,他额角几乎暴起青筋,“你不必同我讨论孟杳是怎样的姑娘,她很好,是你配不上!”
江何满不在乎地一笑:“钟牧原,我直说了吧,孟杳从不回头,哪怕不是我,也不会是你。你自己抓不住机会,话不会说事不会做,该主动的时候不主动,不该主动的时候死缠烂打,除了让她伤心给她添麻烦你还干了什么?等了几年就要求别人爱你,那你以后去人民公园相亲是不是还打算往脑门上点个守宫砂提高身价?”
钟牧原紧皱的眉头中露出一丝疑惑,大概还是觉得他离经叛道不可理喻。
“孟杳多厉害,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别为难了自己又让别人难堪。钟牧原,你这样的,才真配不上她。”
钟牧原怒不可遏,终于无法控制地将本不愿计较的往事说出口:“当年明明是你!”
江何张狂地笑了一声,理直气壮地道:“是我又怎么样?钟牧原,到底是不是我坏了你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难道你只有过一次机会?”
钟牧原愤怒至极,紧攥的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砸到江何脸上。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冲动。
他知道,归根究底不是因为江何,他和孟杳之间并不存在误会一说。如果是因为他人作梗造成误会,饶是他有再好的修养,也不会隐忍不发到现在。
他紧绷的身体忽然失去力气,再掀起眼帘看江何,他仍旧是多年未变的模样,纨绔、自洽,无所顾忌、玩世不恭。
仍旧是他无法欣赏也从不认可的模样。
他看着江何冷漠傲慢的眼睛,才发现平和包容的心原来也会滋生不体面的意难平,冷冷一笑:“所以你觉得你配得上?你难道会是最后一个?孟杳根本不会喜欢你!”
“不喜欢又怎样?”江何表情分毫未变,“现在我是她男朋友,我不放手,你还打算当小三?”
他笑得轻蔑又肆意,仿佛全然不将钟牧原的奚落当回事。
江何知道,他怎么会永远拥有一片云呢?
此刻这片云在他头顶停留,这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一次相遇。他不会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