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江何的心忽然就疼了一下。想了想,拿起手机,“等会儿,我叫胡开尔来接你,你坐她的车走。”孟杳没开车,又是这个状态,得有个人陪着。胡开尔温暖热情,但有分寸,最合适。
“她刚跟我发微信了,已经在路上。”
江何点点头,“那你坐下歇会儿。”
孟杳在走廊长椅上坐下,江何去饮水机那儿给她接水。殡仪馆的饮水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冷水口坏了摁不下去,只得接热水。
孟杳啜了一小口热水,有点烫。忽然出声:“其实她昨天晚上晕倒了一次。”
江何刚刚碰到她手指,只觉冰凉,听她这样说,也怔了一瞬。
“不知道晕了多久,我回家叫她,她就醒了。我看她醒了,精挺好,就没带她去医院。”孟杳说完,抬头看着江何。
那眼静静的,雾蒙蒙的,却又好像燃烧着什么。
江何回看她,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你没说要带她去医院?”
孟杳眼睫颤了一下,低下头去,“…说了。”
“然后她不愿意去。”江何笃定地猜到了后续。
“…嗯。”孟杳端着那杯有点烫口的水,热气氤氲在她的脸上,一阵潮湿。
“你当时跟我说你有预感,我就在想,也许不是预感,是你和她的默契。”江何看她一直捧着那杯水,伸手接了过来,“烫就别喝了,晾会儿。”
“孟杳,你仔细想想,她来东城可能就是为了这个。”江何语气平淡,他讲什么都带着一股万事不过心的随意淡然,“她是想让你放心,不是想治这个病。”
“我那天问你,你说如果要死的话,就干脆一点。也许她也是这么想的,你想她那脾气,不会愿意在病床上躺三年五载一直拖着的。”江何说,“你的预感是你俩的默契,是你俩互相成全。”
孟杳很久都没有说话。
江何也就在她身旁静静坐着。
良久,江何冷不丁又来一句:“反正如果以后老江也老了,我是希望他有这个福气睡一觉就走,别去医院折腾了。”
孟杳噗嗤笑了,“你可真特么孝顺!”
江何也闷闷地笑出声。
孟杳锤锤自己有点麻木的腿,站起来,接过江何放在空椅子上晾凉的水,一饮而尽。
“我在朋友圈发了讣告,告别仪式殡仪馆这边会负责,等下午我妈醒了我打电话问她宾客的联系方式……”她掰着指头细数,“你帮我看看,有什么漏了的吗?”
她喝完水又把杯子放回江何身边的空椅子上,江何看不惯地啧一声,把空纸杯拿起来扬手扔进对面的垃圾桶。
“很好了。老太太在静岚寺待了二十多年,也不会喜欢太繁琐的葬礼。”江何嫌弃地看她,“你收拾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然她要骂你邋遢。”
孟杳摸摸自己有点油的头发,确实心虚,撇嘴勉强接受他的吐槽。
“去吃点东西再来,可别到时候晕我身边,我本来就挺害怕的了,这地方。”江何见她不吵,又吊儿郎当的。
孟杳冷笑,“晚了,来了别想走,害怕也得守!”
“你还挺能单押。”江何轻笑着揶揄她。
手机铃响起,孟杳不再跟他互怼,“胡开尔来了。”
江何点点头,“去吧,我在这等你。”
孟杳这会儿才正经跟他道谢,“我会尽快回来,谢了。”
“你废话多不多?”江何不耐烦。
孟杳笑笑,冲他摆摆手,走了。
*
胡开尔陪着孟杳回家洗漱、换衣服,又带她去不在乎吧吃了点儿简餐。牛排、松饼、咖啡,高蛋白高碳水给她点了个遍。一路上她仍和从前一样,开朗大方地同孟杳聊天,再自然不过地向她讲起前几年她姥姥过世了,家里办白事是个什么流程。
孟杳对此无比感激。
回殡仪馆的路上,莫嘉禾又发来微信,她还是想来陪孟杳守灵。但孟杳知道她丈夫和婆婆都不是好说话的主,殡仪馆也不是没事闲逛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莫嘉禾跟林继芳半点关系没有、连面都没见过,没必要让她麻烦这一趟。
她微信回绝,让莫嘉禾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林拓,故意夸张地说林拓跟脱缰疯狗似的,没人盯着,指不定把她的小说拍成什么样。
莫嘉禾拗不过,最后说有任何需要一定要跟她说。
孟杳发表情包过去,说谢谢老板。
胡开尔听她说还有个朋友想陪她守灵,看了她一眼,说:“你要是害怕,我也陪你。”
一边说一边嘿嘿笑,那模样,显然是不情愿去。
孟杳觉得胡开尔真是可爱,故作严肃:“你真愿意?”
胡开尔少见地支吾起来,“我,挺害怕的……嗐,说起来丢脸,就是之前我姥姥过世,有一天我守灵,晚上好像听见怪的声音了,后来我就不太敢去殡仪馆了。”
孟杳笑:“不用你去!你跟我奶奶面都没见过,干嘛给她守灵。江何好歹吃过我奶奶摘的杨梅呢。”
胡开尔又来气势了,“就算我怕,只要你开口,我一定陪你!”
孟杳睨她,“然后叫上沈趋庭一起?沈趋庭再把裴澈叫来?再给你们开桌麻将?我是守灵还是坟头蹦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