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莺轻快地应声,蹦哒着小跑出去。
“这丫头精力可真不错,腿脚勤快,不是个拖延的性子。”雷婶感叹,“你们两口子会生,青莺真是个给人省心的娃。”
“我听到我的名字了,”青莺捏着本旧书跑过来,红扑扑的小脸,眼睛晶亮闪着光,她蹭到杨柳身边靠她腿上,小声问:“娘,你们在说我吗?”
“对,夸你乖。”杨柳可稀罕她了,接过书揽住她,众目睽睽下照着青莺的额头亲一口,“我们青莺可真能干。”
青莺开心坏了,这下更有劲给大人帮忙,拿个勺子、捋捋头发、卷个袖子、赶赶苍蝇……
杨柳翻了书,下午让坤叔去镇上买三坛清酒回来,晒干的枸杞倒进去,夜里随着桃子酒一起放进打扫干净的酒窖里。
灯笼的光亮在地上投下一片光晕,树上黑漆漆的看不清形状,程石学着猴子叫几声,没有回应,他不放心的在窖口转了两圈。
“走了,它们搬不动石碾子。”坤叔喊。
程石又往树上看两眼,这才从杨柳手里接过灯笼往山下走。路过堰边,月亮投影在清粼粼的水面下,他想起他跟杨柳在水里厮混的夜晚。
“三年了。”杨柳突然来一句,“我们认识三年了。”
“不单单是认识,是相识相知,相守相伴。”程石瞟见坤叔已经先推木板车走了,他凑到杨柳耳边不怀好意地说:“天怪热的,我们下去洗个澡?”
山里住的有人,杨柳可不敢再胡来,留了句:要洗你自己跳下去洗。
她夺过灯笼往坡下走,青莺还在家睡觉。
“等等,你听。”程石拉住人,“山里是不是有动静?”
指甲划过石头的刺耳声,惊起了几声鸟叫,两人对视一眼,程石捡起一根棍子,牵着杨柳往酒窖的方向走,声音越来越清晰,其中还夹杂着猴子的叫声。然而却在快靠近时,声音陡然消失,程石拉着杨柳快步跑过去,当场什么都没有,石碾子也还是牢牢压在石板上。
杨柳举着灯笼靠近,在石碾子上发现几根金色的猴毛。
程石举起棍子往树上敲,边敲边骂,威胁说明天早上看见它们要把它们的猴爪子剁了。
……
次日他带两个孩子去山下练早功,五只猴若无其事地蹲坐在老位置,淡然地啃桃看戏。
“贼猴,给我下来。”程石让两孩子先练着,他走到树下仰头问:“昨晚又去做贼了?你们是不是挨顿打才长记性?”
猴子无辜地望着他,继续咔咔啃桃子。
青莺舍不得猴子被为难,也不知道昨晚的事,打岔道:“爹,你来看我这个招式出力对不对。”
“别让我逮着你们。”程石撂下一句没有力度的狠话快步走开。
猴子无趣地瞅着蹲都蹲不稳的孩子,吃完桃把核扔下树,三两下爬到树梢,见村里有人过来了,它们转身跳到另一棵树上,叫了两声支会一下,攀着树枝荡走了。
“程石,近些天会不会下雨?你媳妇跟你说过吗?”手拎镰刀的男人忌惮嘎嘎大叫的鹅群,远远站着扬着声音问。
“近几天应当是没雨的,怎么?你打算割麦子了?”
“对,地边的麦子黄了,我打算先割了拉回来。”早点忙完自家地里的活儿,到时候还能来程家多赚些工钱,男人把路边碍事的茅草割了扔一边,忙完了又问:“近几天没雨是你媳妇说的还是你自己瞎琢磨的?”
程石:“……”怎么就成了他瞎琢磨的?就不能是杨大师传授了他观天象的本事?
“我媳妇说的,家里晒着枸杞,她天天都操心着怕变天下雨了。”
这下男人放心了,他回去给家里人说,邻居见了也拿上镰刀去麦地转悠。
程石跟杨柳早饭后赶车去镇上卖桃子梨子和各种蛋,见麦地里零零散散分布着人,麦地中间的麦穗还有些泛青,四周地势高点的麦穗已经黄了。
“咱家的麦子也能割了吧?”杨柳问。
“差不多,不过再等个几天也没事,等村里人忙完地里的麦子我们再割,好找帮工。”
麦子成熟,山里的鸟雀快撑死了,马蹄踏踏踩在沙石上,带起来的碎石溅进地边的麦地,惊起肥硕的飞鸟两三只。远处的麦地深处,野鸡扑棱着翅膀从麦地里钻出来,离得不远的人赶忙循着方向找过去,或多或少都能捡到鸡蛋。
村里的晒场堆起了麦堆,坤叔磨好了镰刀,程石着手去问帮工,他家也要开始收麦了。
农忙时村里半大的孩子都是当大人用,小点的也不能东游西逛,不是在家里喂鸡看鸭,就是在晒场赶鸟守麦,青莺少了许多小伙伴,家里的大人也忙,她一腔精力得不到发泄,就开始哼哼唧唧找不痛快。
“娘这个月怎么没过来?她来信可说了什么?”杨柳问,余光瞟见青莺踩着凳子去戳窗户纸,她喊她过来,“你怎么没去找豆姐儿玩?她也不在家?”
程石用布条把手掌缠上,看青莺撅着嘴慢吞吞走来,说:“明知道这时候不是割麦子就是割豆子,她过来也要下地,她哪会来。”
“又胡说。”杨柳瞪他。
“信不信随你,我下地了。”他揪了下青莺的脸蛋,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饭没少吃,脸上的肥膘一日比一日少,“你在家等着,爹给你捡鸟蛋回来蒸了吃。”
杨柳也准备下地,她搂过小闺女,“嘴巴都能挂油瓶了,怎么不去找豆姐儿玩?你俩吵嘴了?”
“她去她外婆家了。”
杨柳拄着手想了想,问她想不想去她阿奶家住几天,“奶奶家在县里,好玩的多,家里哥哥姐姐也多,他们都会拳脚功夫,翻跟头很厉害的。你要是想去,我让你爹明天送你过去。”
青莺动心了,但她舍不得家里,“你去不去?”
杨柳摇头,“我在家等你,你想回来了就让你奶送你回来。”
“那红薯去吗?小花脸去吗?大川和小喜呢?”在家的时候不觉得稀罕,一想到要离开,青莺对家里的一切都开始惦记,后院的葡萄会不会熟,桂花树会不会开花,猴子找不到她会不会哭……
杨柳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耐心的安慰:“家里有我跟你爹,保证你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
青莺不是犹豫不决的性子,动心了就点头,轻快地挥手:“娘你下地干活吧,我去晒场找二妞三妞和翠花狗蛋他们玩。”
杨柳去跟春婶说一声,母女俩一起出门,走到岔路口两人分开,她嘱咐道:“不能下堰玩水,不能去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