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是一个撑着赭红色雨伞的女人背影,她的动作停在回头的瞬间,面容被伞遮去了大半,让整幅画增添了一些谜样的氛围。
笔下的画被认真盯着,张雷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从更久以前就见过你了。那天是雨天,我在躲雨的时候碰巧看见一个撑着红伞的女人,虽然连她的脸都没看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无法忘记她。我这辈子似乎就非你不可了,无论如何,都会被你给抓住……」
崔妍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是才说没有我之后也要过得很好吗?你现在这样说,可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指尖拂过那幅以她作主角、专属于她的画,过了良久,又将手往前探,握住张雷的手指。
「张雷,你在吗?」
「我在。」张雷调整了两人握手的方式,和她十指紧扣。
「谢谢你的画,虽然有点害羞,但我很开心。」
「你喜欢就好。」
她笑了,露出甜甜的酒窝。「如果时间能够静止在这刻就好了。」
张雷很难不注意到,她的脚已经开始化成尘埃,被流动的空气吹散。
当事人倒像是没发觉似的,继续滔滔不绝。「我喜欢绢婆婆讲的那些故事,虽然花葬是件很难过的事,但还是有好事,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的。我想这样相信,所以张雷答应我会好好过日子的约定,也一定会达成的。」
被吹散的范围越来越大,张雷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模糊起来。
「我昨天和绢婆婆说了,我离开之后,她会好好替我监督你有没有好好振作,她活了那么久,什么都看在眼里,你绝对逃不过的。」
崔妍依一派从容,她眼里充满笑意,嘴角也勾成好看的弧度。
「张雷,能在最后和你相遇,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她此刻绽开的笑容,是张雷看过最真诚、最美、最无可取代的笑容,即使她同时在流泪,也感受不到悲伤。面对这样的她,张雷也笑了。
他倾身向前,两人的额头轻碰,然后再慢慢靠近,直到嘴唇相叠。
不到一秒,唇上的触感消失了。
交叠的双手感受不到崔妍依的体温,她的身影如同细砂一般慢慢粉碎、模糊,自张雷的手中溜走。
张雷使劲地朝她一抱,却跌坐在地。崔妍依已经随着门口捎来的风,被吹得飞散。
这次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张雷跪坐在地,像个不知所措的婴儿般痛哭失声,所有累积的情绪一次到顶,仓皇的透过泪水溢了出来。
在崔妍依还在的时候,为了让她能够安心的接受花葬,他从未掉过一滴泪,但现在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手撑着椅子,一手摀住胸口,想让心脏不再那么喧闹,因为每一次的跳动,都让他全身发疼。他还在适应这股疼痛。
但他和崔妍依约好了,到了明天,他就会振作起来。
在此之前,就让他以最深的思念,葬送这朵美丽的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