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最小的,叫李念恩…要抱抱吗?」涅里低头看着手中的婴儿,脸上有说不出的满足。
「嗯…?啊?」仍然没学会契丹话的小佑,看着涅里,眼有些闪烁不安。
「小佑…你不是有学契丹话吗?怎么啦?傻傻的」咏荷跟着耶律劭这几个月,学了不少契丹话,虽然还是不太会讲,但她能从涅里的话语与肢体动作,大约猜出他的意思。
「嗯…啊…这个…」一脸心虚的小佑坐回椅子上,索性抓起桌上的饼,拚命吃。
「我看他没学吧…该不会…把吐蕃话当成契丹话学成了吧…」难怪…难怪能哄得娃儿玛这么开心,娃儿玛可是一句汉话也不会的,旁敲侧击的耶律劭,用着契丹话试探小佑。
「不会吧…」燕青、涅里、雅克、芸娘,异口同声的答腔着,在契丹生活了五年多,芸娘的契丹话学的很流利,不然哪有办法与其它牧场里的帮手沟通。
「呵呵~我是让人唬了呀…我是受害者…」一脸尷尬的小佑撇撇嘴,满嘴的食物,满脸的无奈,心想着这票人,会不会太聪明了一点,他都还来不及自首呢!
咏荷手里捧着新婚礼服,对着迷糊小佑发难:「小佑…我实在会被你气死兼笑死耶!呵呵~」还好他们在半路遇上吐蕃小公主,还因为爱管间事沾惹上她,不然真让他们顺利到了契丹,也不见得找的到门路来见耶律劭。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用着汉话聊开了,大聊特聊小佑小时候作过的糗事,与他惹出来的那些陈年的笑料。
「大家在说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娃儿玛坐在小佑身旁,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哄堂大笑。
小佑连忙用着吐蕃话,帮自已辩解兼湮灭罪证:「没~我姐夫在说笑话,很好笑!」
「小佑…你的翻译有点问题吧!燕大婶我会讲吐蕃话,要不要我帮你翻译啊?呵、呵、呵!」勾动着嘴角奸笑的燕青双手扠腰,一脸“总算让我逮到你”的模样,盯着慌张不已的小佑。
「呦~这位美若天仙的燕姐姐慈悲为怀,这就不必了!小佑我心领了,你的大恩大德,小佑我会铬记在心!」小佑那双溜溜的桃花眼,连忙对上顽皮虫犯痒的燕青,对着她婉言请求奉承,请她务必手下留情,要是让娃儿玛知道他小时候干过的蠢事,一定会笑话他好几年。
「挺识相的嘛!这样子…待会儿让娃儿玛给我画几幅肖像画,我就放过你吧!」燕青明亮眼眸在娃儿玛身上轻扫过几回,这宜嗔宜喜的娃儿玛,长得灵眉秀目灿若玫瑰,看得她都技痒起来。
「她干麻这样看我?」娃儿玛指着说了一大串汉话的燕青,不明就里地询问小佑。
「哦~燕青是我们之中的才女,她画画的技术可棒了!不过她不是什么都画的哦!她只画漂亮女孩,好像小玛你这么美的美女,她才想画!她刚才跟我说你美极了,美到丽质天生艷冠群芳啊!她想帮你画几幅像」小佑连哄带骗地想转移注意力,听得会吐蕃话的耶律劭与燕青,纷纷掩嘴偷笑。
「真的吗?好啊!」小玛一听见燕青夸她漂亮,立马放下对燕青先入为主的偏见,沾沾自喜地顺一顺自已的乌黑长发辫。
这天夜里,一群人围在圆桌边,聊着往事与最近的生活改变,这几年来,大家分散各地的奔波忙碌,相处起来还是感情如故毫无嫌隙,而胃袋似海深的小佑,一边讲一边拚命的吃着麵饼与热汤,还有时间就不停夸讚雅克的好厨艺,让他食指大动。
嘴皮子滑腻又懂得捧人的小佑,让雅克非常欣赏,私底下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传授小佑几招,听得小佑耳根子发热脸颊涨红的。
吃过饭后,女孩子们聚在一起,帮即将披嫁衣的咏荷梳头编发辫,间话家常兼叙旧谈心,而一堆男人们带进书房里,门扉紧闭,聊起了正经事来。
「小佑…这几年在蜀国发生的事情,给我说说吧!」耶律劭坐在大位上,与一票亲信兼心腹们深谈。
雅克与涅里也十分好这五年来,蜀国的变化,以及咏荷为何下定决心,前来寻找耶律劭。
好不容易吃饱喝足的小佑,一开始讲话就噼哩啪啦的停不下来,一长串,像是天桥底下说书讲古的。
「其实你们一走,咏荷小姐就哭的好伤心呢!我油腔滑调地唬骗着咏荷小姐与皇太后,说我想留下来养马,那皇太后还说要给我请夫子,教我念书!别逗了~我迟早是要开溜的人吗!念什么书啊!所以我尽量避免与人交际,也不让人摸清我的用心与底细!」那年才十一岁的小佑,已经聪明过人,脑袋比鬼还灵的他,选择留下来,是为痴情的耶律劭守护咏荷。
「后来咏荷小姐三天两头的来找我,关心大家的近况啊!特别是爷儿的事,问得可勤了!当下我就明白了!俺小佑是有慧根的嘛!这咏荷小姐一定是钟情于爷儿的!只是她自已还不明白」虽然小佑终究还是熬过这一千八百多个日子,但不讳言的说,小佑起过无数次脱逃的念头。
「后来皇太后就把后宫的人呀!跟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通通推给咏荷小姐管理」
「那几年里啊!咏荷小姐常常来找我诉苦呢!说那些女人啊!嘴巴歹毒心肠狭隘,真难处理安抚!不过咏荷小姐为尽孝道替皇太后分担重任,还是咬着牙忍耐,就这么干了五年!」
「还管理得真不错,井井有序的!后宫那些奴婢、内侍官的,一提起咏荷小姐的名讳,哇!又敬又怕啊!」
恩威并施的咏荷不是只会责罚下人,对于下人们的心思与情绪,她也是很用心琢磨留意的,异常称职又面面俱到,所以整个后宫的所有下人们,早就把咏荷当成未来的后宫之主。
「不过后来凤翊公主来了…」
「凤翊公主是南平国送来的质子!听咏荷小姐说啊…是晏永将军的心上人呢!」
「晏永将军被派去平定大理之乱,临走前把凤翊公主托付给咏荷小姐照顾!这晏永将军是咏荷小姐的好友嘛!听说练剑都找他呢!重情重义的咏荷小姐,当仁不让地接下这个责任囉!」
小佑的嘴巴紧又牢靠,而咏荷也无其它可以谈心的人,所以都把秘密与小佑分享,惜儿与晏永私定终身这件事,小佑早就知情。
小佑颇为苦恼地抓着脑袋,回忆道:「后来不晓得为什么,孟昶皇帝看中意那位公主了…想娶那位公主,可是皇太后一直属意咏荷小姐当皇后的嘛!听皇太后说,那日皇帝拟草送去枢密院,有意让人颁布圣旨,立咏荷小姐为东宫,凤翊公主为西宫」孟昶有意立两个女孩为后一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情。
「咏荷小姐有任务在身的嘛!她要保护凤翊公主直至晏永将军回来的呀!」
「她就跑去御书房跟皇帝吵架…要求皇帝收回成命,好像是皇帝不肯吧!衝动的咏荷小姐就跑去大闹枢密院,后来还被皇帝判入大牢呢!」
「她跟我来东丹的那天早上,刚从大牢里被释放出来,是皇太后传的懿旨,那皇帝还搂着凤翊公主睡得不知天高地厚呢…」小佑挠着自已下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凤翊公主不是与晏永将军互许终身了吗?怎么会留宿孟昶寝宫呢?莫非是见异思迁。
小佑有些心虚地訕笑着:「后来我就带着家当跟咏荷小姐,马不停蹄的赶往疆外之境,原本想沿着国与国的边界,一路往东丹来的…呵!谁知在半路就遇上爷儿呢!」还遇到自已一生相随的伴侣,迷迷糊糊当上吐蕃駙马。
「你们觉得呢?」小佑说完这么一长串,眼睁睁地看着在场三位男子,面露凝色,深思不语。
「依属下的意见,咏荷小姐怎么也不肯跟蜀国的人联系,是出自愧疚吧!她有负于皇太后的恩情,还有晏永将军所託…」变幻莫测的雅克,娓娓道出他整理后的结果,咏荷不是善妒记仇之人,不像是因为遭受背叛一时衝动,才对着耶律劭投怀送抱。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咏荷小姐虽然有点任性衝动,但她的心胸宽大,我们是有目共睹」心有戚戚焉的涅里点点头,赞同雅克精闢的见解,杀父灭族之恨,咏荷小姐都能一笑泯恩仇了,还有什么宿怨,她不能放下的?涅里与她相处那段不短的岁月,没听过她提报仇二字。
耶律劭支手撑额不语,脑袋极速运转着:「那你们觉得…就这样子让他们失联,妥当吗?」
深谋远虑的耶律劭,与远在蜀国的孟昶曾经情同手足,他能够想像得到孟昶此刻的处境维艰,李守清一定不会轻饶孟昶,说不定还会责怪孟昶逼走咏荷。
耶律劭猜得没错,李守清为了孟昶与凤翊公主贪欢苟合一事,气得不与孟昶说话,但她明白出走一事,是咏荷自已的意愿,并没因为找不回咏荷而责怪孟昶。
「蜀国人怎么打算我们不清楚,您毕竟五年多没与蜀国皇帝联系,五年能改变一个人太多,更何况他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依属下所见,就让他们这么失联一辈子,比较妥当」沉稳的涅里双手环胸,给予耶律劭最安全的建议,权势会腐蚀一个人的良知,耶律劭苦了这么多年,这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他绝对不许任何人将它毁坏。
「我赞同涅里的看法,姑且不论那位凤翊公主是何居心,她夜宿皇帝寝宫,肯定弄得人尽皆知,她移情别恋辜负晏永,是铁一般无法改变的事情」
「一个为国英勇奋战的将军,在平定战乱后颠簸千里归来,却发现心上人成为主母,他情何以堪?养了一个这么如狼似虎的东西在身边…堪忧!」雅克轻点着头分析着目前情势,比起有太多事情要顾虑的孟昶,那个老是嘻皮笑脸的晏永,更让雅克在意。
「我也是这么觉得,管他想娶谁嫁谁的!就让他们误会咏荷小姐死了就好啦!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才不会老想着抓咏荷小姐关回皇宫里!」直肠子的小佑紧接着附和,这蜀国皇帝是不是会被他娘骂到臭头,他才不关心,最好连那个笨蛋公主一起骂。
「我心里有底了…」思虑深远的耶律劭,平心静气地頷首示意,并不直截了当地表达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