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时间正是我最欠缺的啊!仁赞…如果你能懂得我的左右为难,你就会明白。
仁赞对于咏荷的印象,还停留在他脑海里那个任性、顽皮,平时就爱作弄他的顽劣妹妹,他怎么也不觉得咏荷哪里有女人味,根本是个野丫头:「那个臭小妞,算她走运啦!居然能得到你的青睞」
「呵…」耶律劭挤出一声艰涩的苦笑,喜欢上咏荷,对他来说,也不晓得是福或是祸,感情这种事情,向来不是由理智来控管的,有的时候他真希望自已是麻木不仁的人,那这所有的选择对他来说,会简单许多。
「不过,我很期待你成为我的妹婿哦!这样我们就能变成真正的兄弟!呵呵~」仁赞真诚地对着耶律劭绽放了灿烂微笑,耶律劭凝视着仁赞给予的真心祝福,放下了多年来的疑虑,他一直担心仁赞也鐘情于咏荷,怕为争夺咏荷芳心所归,毁坏他们坚贞的兄弟之情。
就是今夜仁赞的这个笑容,安抚了耶律劭的心,导致于多年以后,他们三人之间,不可收拾的残局。
(约公元九三四年)的七月二十六日,孟知祥病逝之前,令赵季良、李仁罕、赵廷隐、王处回、张公锋、候弘实等人辅佐太子-孟仁赞。
七月二十八日,公布皇帝遗詔,孟仁赞改名为孟昶,登基为帝,年方十六,皇后李守清,被尊为皇太后,继续辅佐指导孟昶治理国事,孟知祥辛苦打片的大片江山,也不过当了七个多月的皇帝,便驾鹤西归,享年六十一岁。
朝中多数臣子,都是跟着孟知祥一同出生入死的军中同袍,孟知祥突然的逝世,由年幼的皇太子孟昶即位,自恃为开国元老的大臣们,对着年幼的孟昶有着诸多不满,打心底不信服这坐享其成的小皇帝,其中枢密使-李仁罕为最甚,见孟昶羽翼未丰、年幼可欺,每次上朝必定直言反諫,态度狂妄骄傲,目中无人。
「气死我了!还把不把朕放在眼里!」孟昶身后跟着宫女、宦官数名随侍,色不寧的踏进李守清的寝宫。
「怎么啦?」耶律劭正巧在跟咏荷下围棋,看见孟昶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还一双眼睛死命的瞪大。
「怎么啦?仁赞哥哥?」咏荷手指里挟着黑子一枚,转瞬望着孟仁赞,虽然他已改名为孟昶,也贵为一国之君了,在咏荷心里,他还是当年的“仁赞哥哥”,只不过衣服穿得华丽昂贵了点,有金线绣成九龙的图腾,头上还佩带着皇冠九龙冕。
「今儿个上朝,那李仁罕又当着眾多大臣的面给朕难堪,摆明着讥讽朕不会治理国事!」难得李守清不在寝宫内,她去清和殿礼佛与拜祭孟知祥,孟昶毫不避讳的对着他们二人大吐苦水。
孟昶落坐在桌旁边,一旁的宫女连忙迎上前来,要倒茶斟水伺候,心里一股烦闷怨气无处发洩的孟昶,不耐烦地挥退这一票烦人的苍蝇:「走开、走开!一边去!」态度谦和温驯的宫女们,吓得直打哆嗦,退至一旁待命。
「好~别气!气了…就正中他下怀」耶律劭展开沉稳的微笑,替孟昶倒了杯茶给他喝,安抚着怒发衝冠的孟昶。
「不如让俊汐哥哥帮你想想办法吧!以前我们三个人,一起捣蛋恶搞的时候,俊汐哥哥的鬼点子最多了!呵呵~」天真的咏荷替孟昶出着主意,殊不知治理国事跟嘻笑游玩,是完全两码子事。
「呵呵~该怎么做,陛下自有分寸…你以为在玩啊?成天就想着玩」耶律劭轻拍着咏荷的头顶,略为正色训斥着咏荷的无心之过,孟昶现在贵为一国之君,岂容他人左右他的心思,教他该如何治理国事?耶律劭秉持着以往的中立态度,绝不插手他人国务内政。
「话不是这么说哦…阿劭,你是朕的好兄弟,以后还可能成为国舅爷…若是有什么好点子,说出来让朕参考也无妨啊!」孟昶敞开自已的心房,对着耶律劭暗示,说他狗急跳墙也好,笑他求助无门也行!这嚣张的李仁罕,他是忍无可忍,不能再忍。
「国舅爷是什么啊?」咏荷正苦思于下一步棋路,耳朵里闪进这个名词,突然忘记多年前,有一对小胖子兄弟,才宣扬倚仗着他们是当今国舅爷的儿子,曾经在云绢瀑布欺凌过他们三人。
「多嘴!想你的棋路,就要死棋了!快!」孟昶指着格线分明的棋盘,提示棋艺差劲到家的咏荷,被善于谋略的耶律劭,包挟的密不透风,眼看着就要输棋了,居然还敢分心插话,「真的吗?哪里?」咏荷低头专注于棋盘之中,轻轻略过她刚才的问题。
「你慢慢想,我待会儿回来」耶律劭站起伟岸的身躯,引领着孟昶与咏荷站开些距离,对着孟昶低声询问:「那个李仁罕,真的很嚣张跋扈吗?」
「何止嚣张,简直狂妄!要是可以,朕当场就拔剑杀了他!」孟昶回想着多次上朝,他都以礼相待,尊重他是开国元老功绩彪炳,所以再三忍让李仁罕对着他出言必反,谁晓得那个老傢伙得寸进尺,态度更加的目中无人,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了!
「陛下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的,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耶律劭也不能冒然出手,李仁罕官拜枢密使,底下饌养着牙兵成千上万,不是那么容易整治的对象。
「那就靠你了!需要些什么资源人手,告诉朕一声!」孟昶裂开了嘴大笑,与耶律劭热情的勾肩搭背,有了耶律劭跨刀帮忙,他是如虎添翼,他盘算着将来若是由他真正掌权主政,孟昶要让耶律劭当他的左丞相,协助他治理国事,与他的好兄弟共享天下。
现在这群自恃着战功辉煌的老傢伙们不处理掉,他就无法当成掌握实权的皇帝,他就只能当个扯线傀儡的任人摆佈!但是现在的孟昶还需要他们的扶佐,一口气将他们一并处理掉,只是在逼他们群起造反,只好先跟他们周旋交涉,再见机行事。
那天夜里,耶律劭把雅克找进临江苑。
一如往常的,耶律劭的心腹,述烈、涅里、雅克三人,还有弹琴的芸娘,与吹簫的燕青,一伙人佯装饮酒作乐,其实是在商议大事。
「雅克,有查到什么消息吗?」耶律劭与他们三人围在桌边,压低着音量,用着契丹话聊天。
「当初孟知祥立了诸位大臣辅佐孟昶,除了宰相-赵季良实属忠良,其它的都心怀鬼胎,私底下招兵买马备粮储草,打算拥兵自重,就怕有个什么不对劲,他们随时准备起兵造反!」雅克在皇宫之外,也没间着,除了善用时间收集情资,当然也有带燕青四处蹓躂玩耍,异常称职的一心多用。
「最有可能造反的,应该是李仁罕…我打听到了,其实前阵子孟知祥病重之际,李仁罕就曾经动过暗杀孟知祥,然后自立为王的念头,后来被人破识,谋反未果,李仁罕将过错全数推给当时的副官,说自已也是受人矇蔽,误将奸臣当忠将,在孟知祥跟前,磕到头破血流的…孟知祥才赦免他的罪」雅克双手环胸,回想着他打听来的这件事情。
「你们认为?」耶律劭转头询问涅里与述烈的意见。
「微臣认为少主不该插手蜀国的内政,但若是残暴的李仁罕,当真推翻孟家政权登基,我们也在劫难逃」涅里皱紧着自已的眉头,虽然心有不甘,但为了保全他们的人身安危,还是得帮助非亲非故的孟昶,涅里实在不愿意耶律劭留在蜀国,替着他人稳固江山。
「臣跟涅里相同意见,现在他们政权的平衡相当微妙,相互牵制、依赖着,若是拔掉李仁罕这根大桩,势必会动摇到他们之间的利害关系,我们深处龙潭虎穴之中,就怕一个行差踏错,我们跟着受牵连」述烈得说很含蓄,但耶律劭明白述烈的意思,若是他决定插手蜀国内政一事,给洩漏出行跡,孟昶肯定无法保全耶律劭的安危,极有可能会牺牲耶律劭。
现在的孟昶,空有皇位,根本还没有实权,成功了,就得道昇天、普天同庆,失败了,就是蜥蜴断尾,各安天命。
「嗯…我明白了…」耶律劭默默的点头,现在的时机尚未成熟,还不到他非得出手的地步。
「先暂时观望吧!你们大家,各司其职,辛苦了!」惜字如金的耶律劭,不客气的夸奖着各位心腹们。
「微臣…还…还有一事稟报…不过…是私事…」涅里突然涨红着脸,支支吾吾的手足无措。
「嗯?」耶律劭转头看着魁武伟的涅里跟参天古木似的,居然还会脸红害羞!真让他意外。
「芸娘…芸娘…她…有喜了…四个多月…」心跳加速的涅里宣布喜讯的时候,偷偷瞟了芸娘一眼。
「呵呵~恭喜你啦!」
「是啊!你个老小子,辛苦这么久,总算啊!」
「呵呵~等孩子出世了,我们可得好好庆祝哦!」
「真的?让我看看是男的还是女的!」站在一旁吹簫的燕青,倏然停止她的乐音,瞇起一只眼睛,姿势怪异地歪着她自已的脑袋,打量着专注弹奏乌木琴的芸娘。
「怎么了?」始终不解的芸娘柔声问道,抬眼张望着在场开怀聊天的诸位男人。
「涅里,我敢跟你打包票,是个男孩!」燕青站直自已的怪异姿势,对着涅里言之凿凿道。
「怎么说?」涅里不解的反问燕青,这孩子的性别,他不在意,但燕青这么有信心,他倒是好。
「经验之谈啦!解释了你也不懂,我摸过的女孩儿,犹如过江之鯽,才练就这把功夫,你是学不来的!」得意洋洋的燕青,随便打发掉涅里的询问,这是她的独门秘技,不可能拿出来教涅里。
「你还敢说哦…你不脸红,我都替你不好意思…」涅里瞅了燕青一眼,与燕青放肆说笑着。
「你羡慕还是忌妒?我娘子都不管我了,你管我这么多咧?我可是艷福齐天的啊!」燕青的手轻搭在雅克肩上,态度骄傲自满的对着涅里叫嚣,原本形同陌路的燕青,在与大家朝夕相处中,逐渐建立起深厚的友谊,直爽又无心机的燕青,已经成功打进他们的圈子。
「是~相公…天下美女这么多,请慢用…呵呵~」雅克升格当家臣之后,心中的惶恐戒慎也减轻不少,偶尔与顶头上司们,也会像这样子的有说有笑。
「服了你们,一对怪异的家伙,你们一样离经叛道!只有你们彼此能包容」述烈看着笑得甜蜜的燕青与雅克,明明是男女之情,偏偏扮作断袖之癖,还女的自称相公,男的自称娘子咧!
「述烈说得好,我们啊~是破碗配烂盖,匹配得很!哈哈哈~」燕青随着述烈的语尾,自嘲着两人的关系,但只有他们自已才能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有他们能懂。
嬉笑怒骂的几个人,没上没下的乱扯淡,谈笑风生至深夜时刻,雅克与燕青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