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姐姐,等我!等我!」小佑抱着桌上的乌木琴,瞪了涅里一眼:「干麻来戏弄芸娘姐姐啊?!没那个意思还来搅乱一池春水,你懂不懂女人心啊?」
小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自小在女人圈里打滚的他,对女人的敏感心绪与柔情似水,他可是比谁都懂,小佑轻哼一声,尾随着芸娘回房歇息。
涅里傻愣在花园里,无法言语,不停翻腾着小佑恭贺芸娘的那一句:情投意合。
三人之间的尷尬气氛,虽然明显,却怎么也氾滥不起来,没两天便随风消散而去,只有小佑因为心疼芸娘被戏弄,偶尔会当着涅里的面嘲弄他,但涅里仍然装成听不懂,坚守自已的岗位,肩负起保护他们俩的责任。
七日之后,耶律劭与述烈打道回府,而带出去“狩猎同乐”的家僕三十人,各归各位的洒扫庭院、除草砍柴,与一般家奴无异。
「芸娘给李公子请安」耶律劭盥洗之后,推门而出,发现芸娘与小佑已经在门口等候着他,要向他问安,芸娘微微福身行礼,巧笑倩兮。
「这几日,还好吧?有人来吗?涅里,有好好照顾你吧!」耶律劭一身清爽的迈开步子,走进花园当中的凉亭,时辰尚早,他打算在花园里纳凉一下再用晚膳。
「涅里大人很用心,感谢李公子的悉心安排」芸娘尾随着耶律劭走进凉亭,端庄孄淑地佇位于耶律劭身后,小佑跟在芸娘身后,很适相的不多话。
她回想着这几天与涅里一起用膳,她发现涅里外表虽然粗旷,心思却很细腻,他暗中观察芸娘的用餐喜好,进而推敲出芸娘喜欢吃辣,吩咐下人多做些辣味的料理,心细如绵里针的男人,芸娘心里十分感动,芸娘回想起沉默寡言的涅里,脸颊上带着一抹醺酡之美。
耶律劭支手撑顎,补捉到芸娘脸庞中这抹幸福的陶醉情,他沉思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他连跟你聊天也不行,你这几天很闷吧?」
「不…不闷,沟通…不一定需要用言语」芸娘洋溢着轻浅的微笑,回想起涅里的沉默不语,却远比任何人都用心,有时他们相对无语,只是静静地让琴音流洩于两人之间,那一份舒适憩境,让她觉得安逸沉稳。
男人的自抬身价与吹捧,甚至是淫言浪话,她以前在金鞍楼听得太多,她还得违心的陪笑应酬,像这样不需要强顏欢笑,只是寂静的相互作伴,也是一种难得的情缘。
「嗯…可惜…不然跟你聊天,陪你解闷也好」别有用心的耶律劭,明知故问的起了个话题,想让芸娘接续。
「涅里大人,一句都不会吗?」芸娘有些好,承接着耶律劭的话题,有时候听他们咭哩呱啦的用契丹话聊天讨论,她都好想知道男人们的话题,更好涅里想事情的思维方式,与他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简单的指令会听,但我不多话,他没机会学」这句话说得不假,耶律劭惜字如金,若不是他刻意教导涅里、述烈学汉话,以他们不与人交际的行事风格,专职贴身保护他的涅里与述烈,就算在中原住得再久,他们还是没机会学好汉话。
「不如你教他?」耶律劭顺水推舟,想促成他们多多相处。
「我?涅里大人…他愿意吗?」芸娘喜形于色,闪烁着明亮双眸,娇声反问着耶律劭,被幸福冲昏头的她,居然忘记提问:为什么只教涅里,不用教述烈?只能说陷在恋爱中的人,当局者迷。
「我叫来问问!」耶律劭转头,对着房间内的涅里大喊,涅里正在房内与述烈聊天,讨论着这次带兵操演的事,交换一下彼此的情报。
涅里听声应命马上衝出来,双手抱拳,站在少主面前待命。
耶律劭坐在凉亭里,表情轻松意欲阑珊的,用着契丹话问涅里:「你这几天,跟芸娘很亲啊?你作了啥好事讨好人家?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人家吧!」
「没有…少主何出此言?」涅里抬起头来,不明白耶律劭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
「她好像很中意你」耶律劭肆无忌惮地用着契丹话,将他观察到的情绪坦率说出来,摆明欺负芸娘不懂契丹话,两人有恃无恐的高谈阔论。
沉稳的涅里偷瞄芸娘一眼,静默不语。
「你不喜欢她吗?嫌她出身?嫌她被毁容了?」看来散漫的耶律劭姿势不改,漫不经心的詰问涅里,脑袋里却急速运转着,感官全开,观察着涅里的一举一动。
「不是…我只是个奴隶…奴隶,就是奴隶」涅里站直着自已的身躯应答,虽然态度不卑不亢,但耶律劭明白他话中含意。
奴隶,只能替主子卖命,主子叫奴隶死,奴隶不得不死,奴隶就算结婚生下小孩,小孩还是奴隶,涅里不想生下奴隶,想将这样的悲哀,留在他这一代,涅里太明白当奴隶的无奈。
「把述烈叫出来」耶律劭眼看时机成熟,对着涅里交待,涅里领命点头之后,走进厢房里。
「涅里大人…不愿意吗?」芸娘一句契丹话也不懂,当然不知道他们在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她看涅里的脸色不甚明朗,她以为涅里不愿意,心中有些惆悵失落。
「不是,我们在讨论细节,想挤出时间让他学汉话,所以要叫述烈来」耶律劭面带微笑,安抚着担忧不已的芸娘。
不一会儿,述烈跟涅里都站在耶律劭面前,等候发落。
耶律劭望着涅里与述烈,一改漫不经心的态度:「从今天起,你们都姓李,我答应你们,等你们随我重返契丹,你们可以自由离开」耶律劭赐予涅里与述烈姓氏,还给他们身为人的尊严,甚至亲口允诺他们,届时等他回到契丹,述烈跟涅里都自由了!
涅里与述烈双双跪地叩首:「谢少主!」两个与牲畜同等的奴隶,从今天起,升格为人。
「你们不要再把自已当奴隶,你们是我的左右手,也是我的家臣!有一天若我当上契丹的王,你们就是我的将军与参谋,我会对着你们,论功行赏」耶律劭仍然面无表情,让站在一旁的芸娘摸不着头绪,不明白为何涅里跟述烈突然行此大礼。
「这个月开始,我会发薪餉给你们,如果想放假出去走走,告诉我,我来安排」耶律劭总算落下心中的大石,他亏欠涅里与述烈的,在今天,通通还给他们,尊严与自由,都是忠心不二的他们应得的。
述烈与涅里重重三叩首,感谢耶律劭的大恩大德,身为战俘的他们,能有今时今日,是他们从来不敢痴心妄想的,两人异口同声的对着耶律劭说:「臣等,自当永远追随少主,以报少主赏识之恩!」
「以后不要跪了,家臣行礼即可,我会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们是我的家臣」耶律劭红着自已的眼眶,感动于涅里与述烈的忠心耿耿。
述烈与涅里平身而立,从今天起,他们再也不需要跪拜任何人,即使是在契丹帝国的国境内。
「涅里,芸娘你真的不喜欢的话,我不会勉强你」耶律劭随性地瞟一眼身旁的芸娘,芸娘此时如堕五里迷雾之中,不明白三个男人又在聊什么,聊得这么激动,连眼眶都泛红着。
「不是…绝对不是不喜欢!」涅里有些羞赧,有些扭捏的表明心意,连喜欢人家也不敢直说。
「那要靠你自已了,我答应过她,她不愿意,我不会逼她做任何事的,你要靠自已的力量,去让她接纳你」耶律劭当初为芸娘赎身的时候,已经答应过芸娘,他毕竟是契丹帝国的王子殿下,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所以他没办法直接把芸娘赏赐给涅里,把情投意合的俩人送作堆。
「不过我已经帮你製造好机会了!她说要教你说汉话,呵呵~」耶律劭有些坏心眼地对着涅里宣布。
「为什么不直接说我已经会了就好?」涅里有些纳闷,听说读写都很流利的他,不需要再学。
「呵~你啊!打仗带兵很行,跟女孩相处就不行了!要是让她知道你原本就会听,那她这些日子来,背着你说的心里话,不全洩露了?她非挖个洞鑽下去不可,你想逼死她啊?哈哈~」耶律劭大方訕笑着涅里,还说是军事参谋,这么菜。
「就让她教你,还能多独处,不好吗?一举两得,呵呵~」说到底,还是王子殿下比较利害,难怪涅里跟述烈就算能重获自由,还是心甘情愿的选择跟着这样贤明的少主。
「述烈,没你的事,你接着装不会;涅里,你也别进步太速,会露出马脚的」耶律劭分别交待着他们两个,为了让涅里的姻缘路能走得顺畅,他只好网开一面的,准许涅里在将来的日子里,让人知悉他略通汉话。
耶律劭嘱咐妥当后,转头对着芸娘说话,面带微笑不急不徐:「他很开心,很感谢你的好意!」
「那…什么时候,比较方便呢?」芸娘尝试性的问道,涅里有要职在身,很难得能看见他间暇时间。
「每隔一日的下午吧!我跟述烈练剑的时候」耶律劭安排着自已的行程,从现在开始,涅里没能全程跟在他身边,心里头还有点淡淡的不捨与不习惯,但为了涅里将来的幸福,他会学着去习惯。
正当好的芸娘还想发问之际,一抹黑影闪进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在芸娘的认知里,那个像鬼魅一样,来去无声无息的傢伙又出现了。
一身黑服的雅克,身形轻盈,犹如黑夜中一闪即逝的阴影,不发出任何声响的他,跪在耶律劭面前,低头不语。
「雅克,进我房间」耶律劭望着雅克突然回来,他明白雅克又带来重要的消息要与他分享。
「芸娘,你待会去取琴来,就在我房门口弹吧!」耶律劭习惯性的叫芸娘为他们抚琴献曲,以防隔墙有耳,偷听他们的对话。
「是」芸娘微微欠身行礼,听话地走进房间里取琴,小佑拿着椅子跟在后头,而涅里与述烈把琴桌放在耶律劭门口之后,就紧闭上房门,跟着雅克进入耶律劭房间里,四个人就在耶律劭房里商议大事,而芸娘就坐在耶律劭门口,称职的为耶律劭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