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猜想伴随着殿外的寒意渗透了文武百官。
「阵前换将动摇军心,朕便再信他一回。」皇上起草旨意,言辞严厉,表明这是最后一回,勒令容将军必须速战速决。其实皇帝不仅想他搞快点,还想让他阐明军费之去向,只是敌在前,不宜疑将,便暂且按下不表。
百官忧心忡忡,宣政殿乌云压顶。
就像塞尔维亚学生狙向奥匈帝国王储的第一发子弹,并不知道自己会引发第一次世界大战,而这平平无的军机折子,却迅速引起燕赤王朝的政局动荡。
郭瑞柯递上折子,参了容雪涛一本,贿赂结党的证据确凿,而往年皇上曾外派容雪涛赈灾水患,其中虚报花费,任用亲信,靡费赈灾和治河银两的指控字字诛心,竟将这位曾经的宠臣推到了悬崖边上。
皇上面沉如水,却将折子留中不发,看得一众文臣心焦。
难道皇上对容家的宠爱,竟纵容至斯吗?
但在将折中留中不发后,皇上又做了一个举动——他厚赏了郭瑞柯。
前朝动荡,后宫跟着人心惶惶。
就连最消息闭塞的常在答应,也听到风声,最近最好安份点儿别生事,千万别招惹容贵妃。
经皇上授意,皇后掐断了后妃和宫外的书信来往渠道,而郭小仪赶在「截信日」之前,收到了来自爹娘的消息,知道这
回容家兴许是有难了,文臣里打响第一炮的还是她爹郭瑞柯。
容家风光那么久,也是该让风水转一下了!
郭小仪感到快乐极了。
她当场就想去昭阳宫拜访容贵妃,只是被谢晟拉住了。
「你不要担心,贵妃她过不了多久的风光日子。」
谢晟:「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干什么拽住我?难道你被姜氏蛊惑,也认为贵妃是好人?」
郭小仪不敢相信!
淑妃给她儿子灌的什么***!
「母妃你听我说完,」谢晟无奈道:「无论容家倒台与否,她依然是皇上亲封的贵妃。你上门去奚落她,母妃觉得以贵妃娘娘的性情,是会隐忍,还是会勃然大怒,不管不顾地要重罚于你?我为人子,岂可坐视母妃以身犯险?还请母妃三思。」
谢晟没说的是,按贵妃在父皇那的情分……
发作一个郭小仪,算不得多大事。
一段话把郭小仪说蔫菜了。
按容贵妃的性子,怕是她阴阳怪气的话还没说完,就要赏她十个耳光:「你说得有理,我且冷眼看她能风光到几时,有她倒霉的时候!」
郭小仪容易头脑发热就干出作死的事,谁来劝都不好使,唯独听得进儿子的话,免了一顿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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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郭小仪想的相反,容贵妃的生活质量并未下降。
只有容贵妃本人感觉到,她在后宫的话语权大不如前,奴才对她也没有那么殷勤了。在旁人看来,皇帝对参容雪涛的折子留中不发,容将军要兵要粮的折子也准了,可见容家还没失宠。
建章宫里。
自从生下太华公主之后,皇后本就多病的身子更加虚药,她早早停了熏香,因为经年熬着汤药,无论哪种熏香,混着药的气味都不大好闻。
皇后半阖着眼,让内殿伺候的宫人都退出去。
退出去之前,福锦放下乌黑如墨的汤药,一步三回头的担忧,看得姜娴好笑:「福锦若是放不下心来,待会我来喂娘娘喝药便是。」
「奴婢不敢,只是太医说了,娘娘最近该静养,不宜忧思太过。」
皇后笑道:「福锦这孩子,就是太爱操心了。出去吧,有淑妃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说些体己话。」
待宫人都退出去后,皇后才感叹:「本宫嫁给皇上之前,周围也是前呼后拥着一帮伺候的人,习惯成自然,只是近来才觉得,她们紧张本宫,就像怕本宫随时会去了似的,」她铺垫了一句话后,徐徐道:「这事和本宫原本没有关系,可是为大皇子,也为太华着想,却不得不唤你来。」
楚氏虽为世家,行事风格却低调内敛,没有参与这次党争,而皇后又早已立于后宫之巅,职业生涯干到头了,多做多错,不做便立于不败之地。
可贵为皇后,也不是没有弱点。
她的软肋便是唯一的女儿,太华公主。
皇后没有系统,不知道皇上特别能活,她怕自己活不长,皇帝驾崩后无人护住太华,只能寄望于日后继位的少帝厚待她,而她将宝押在了大皇子身上,便怕一向和容贵妃交好的姜娴错判形势,连累大皇子。
「这些话,本宫只和你一个人说,」皇后把话挑明了说:「皇上对参容雪涛的折子留中不发,并非留情,而是待大势已成,将其连根拔起,你千万别趟这浑水。此事不能说对贵妃全无影响,但绝不会危及性命。」
见姜娴色了然,显然早有心理准备,皇后不禁意外。
姜娴说:「容将军积威甚深,权势滔天,皇上不能贸然杀之,此举折其威,重
点是嘉赏了郭大人,向文武百官释出信号——这是一个扳倒容家的绝佳时机,尽管弹劾吧。别人看皇上没责罚容雪涛,却又赏赐郭大人,必然会认为贪墨款项的事儿属实,只是碍于容家威势不宜责罚,才补偿了郭大人以作安抚。」
接着,皇上只需要安坐高台之上,等待弹劾容家的奏折如雪花般飞来。
而多年来被捧得高高的容将军,只会觉得皇上非常宠信他,不至于被逼得狗急跳墙,干出造反叛乱的事儿来。毕竟就连其他朝臣也觉得,皇上压下折子,是要保护容家呢。
肱股大臣和附骨之疽,仅在一念之间。
皇后静静听了半晌,笑了:「皇上没白宠你,你是真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