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五官愤恨地一扭曲,忽然抓过台上的热咖啡,猛地倒向他。好在,尹之枝是面对着她的,在她起手那下,就猜到了她想干什么。反应比思维更快,猛地按下长柄伞的打开键。
透明的伞在店内砰地绽开。
“哗啦”一声,热咖啡汁水淋漓,滴滴答答,全淋在了长柄伞的伞面上。尹之枝的伞也被撞得脱手落地了。
服务生一脸莫名地跑出来,看到这场景,大呼小叫着“上帝”,忙走向女人,阻止她继续闹事。
“快走!”
尹之枝趁乱抓住周司羿,跑出了这家店。
但气喘吁吁地跑出很长一段路,难堪的沉默开始缭绕在两人之间。
周司羿一声不吭。尹之枝提着一袋东西,调整着呼吸,也在回想刚才听见的爆炸性内幕。
说实话,那个词带给她的震撼,堪比一万头草泥马在她心上玩接力赛。
“乱伦的产物”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如果这就是真相,怪不得周司羿在任何公开场合都不提他的出身,这确实难以启齿。
尽管不是他的错,但只要秘密曝光了,而他又站在大众注视下,就注定一辈子都会和这些不堪的非议绑定。
而且,不是都说近亲生下的孩子会有基因缺陷,大多都智力不正常么?周司羿算不算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寒风吹袭,雪越来越大,大得无法继续走。
离停车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伞又被尹之枝丢在店里了,他们只好来到一处霓虹灯牌下的门洞里,暂且避一下雪。
雪花横斜飘舞,稠密如瀑,仿佛也将此处和外界隔绝开了,成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我刚才不是故意偷听的,但我现在还是有话想说。”尹之枝捏了捏拳,抬头,坚定地说:“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父母是谁,出身也不能用来评判一个人肮不肮脏。她刚才说的都是屁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周司羿突然开口:“她说的乱伦,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什么?”
“她和周学谦没有血缘关系。”
周司羿从食物包装袋里拿出一杯温热奶茶,递给她。
那还好一点,尹之枝松了口气,接过奶茶,喝了一口暖身,才疑惑道:“那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我爷爷的第五任妻子。”
尹之枝:“……”
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
周家与岳家同属豪门,底蕴还是有别,前者的家风要开放多了。
岳老爷子一辈子都和夫人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专情得不能更专情。周老爷子却不是。
当年,他的原配夫人是下嫁的,两人少年夫妻,恩爱不已。可惜的是,诞下第一个孩子,即周学谦后,原配夫人没过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之后,这数十年的漫漫人生,周老爷子又有过几段婚姻。光是对外公开的妻子,就有五任,膝下的六个孩子,也非同一任妻子所生。后代不齐心的种子,也是从这里就埋下了。
周司羿的生母凯瑟琳和周老爷子年龄差了快四十岁。她出身底层,但貌美惊人,野心勃勃。这份美貌给了她向上突破阶级的底气。
然而,她进周家时,老爷子都六十岁了。想在这样的家族坐得稳,分家产,没有一儿半女是不行的,凯瑟琳深谙此道,但周老爷子早已过了最佳生育之龄。
如今已无人知晓错误是怎么犯下的。总之,凯瑟琳发现自己怀孕后,根据时间推算出是周学谦的孩子。正好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便打算将错就错,把孩子算到周老爷子头上。
结果,这步棋走错了。
凯瑟琳不知道,在自己进门前,周老爷子已动了结扎手术。等肚子的月份大起来,她才知道真相,可孩子已经流不掉了,不然很容易一尸两命。
周家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丑闻存在,就把凯瑟琳秘密地送到国外,安胎生子,并用了一点手段,从此不再让她踏入华国一步。
自此,周家上下,全当这个人不曾存在过。
当然,大家的认知是不一样的。其他兄弟姐妹只以为周老爷子又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婚姻。只有老爷子、周学谦和周司羿三人知道,凯瑟琳从人前消失的真正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周司羿的生母身份不能在大众面前曝光。
整件事里,明明犯错的有两个人,周老爷子却只流放了凯瑟琳,而原谅了大儿子,还既往不咎。个中原因,无非是周学谦是他自认为亏欠最多、如同白月光的原配夫人所生的。
凯瑟琳并不愿意一辈子都待在寂寞的c国。如果当初没有走错那一步,她现在还在周家享福,绝不会那么快出局。
留守异国的空虚、愤懑和后悔,日积月累,形成了尖锐负面的憎恶情绪。她没有渠道纾解,就将它尽数发泄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如果没有生下这个罪魁祸首就好了。
但年复一年,等这个被她漠视、虐待的儿子逐渐长大,凯瑟琳才发现,她想回到周家,只能靠这个儿子。
尹之枝心情复杂,仿佛堵了块破布。
难怪他们母子关系这么差,搁谁能没有阴影啊!
而且,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别说《弟弟凶猛》玩得花了,原来周家上一代人就有这么抓马的故事了。
她仰头,有些不忍地问:“那么,她当年对付你的宠物,其实也是为了泄愤?”
周司羿淡淡道:“不全是。她只是喜欢控制,不愿意我对任何活物产生依赖和喜欢的感情。”
所以,他后来不再养任何小动物。转而深深沉迷于滑雪那种失速且不受重力束缚的感觉。
这条路充满希望,也充满挑战性。他本???该沿着它一直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