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嘉绪“唔”了一声,走过来,将另一个盛着清水的杯子放到桌上,说:“你可以看书,上网,睡觉。想要什么东西,也可以跟我说。但不能出这个房间。”
尹之枝说:“知道了。”
她以为岳嘉绪很快也要下楼去应酬,可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他除了出去一趟,其它时间,都在房间里待着。
岳嘉绪寡言少语。即使同处一室,他也很少看她、和她说话。大多数时候,都坐在书桌那边,对着电脑处理事情,
尹之枝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会儿,她总是喜欢在岳嘉绪做作业或是工作时,挤进他的房间,在旁边写作业,看书画画,或者睡觉——因为觉得被岳嘉绪“无视”却能一直待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感觉,让人很安心。
知道他在工作,尹之枝很有保持安静的自觉。她坐在书架前翻书,一开始是盘腿坐着的,后来变成了趴下,最后,书页翻得越来越慢,她迷迷糊糊地侧卧在地毯上,睡着了。
可这回,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回来了,对这个地方有了陌生感,怪的梦又一次造访了她。
有热热湿湿的东西蠕动着,缠上了她,隔着薄薄的眼皮,轻舔、顶|弄下方微颤的眼球。她不自然地蜷腿,可最后,那只脚好像也落进了那东西的怀里,被粗糙的东西扣住,揉捏……
又是上次的蛇吗?
不,不是蛇。这次依然不是蛇……
尹之枝脸颊绯红,仰头躲了躲。那窥不清的暗影仍伏在她身上,将她禁锢在混沌里。
不知过了多久,尹之枝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醒了:“小姐,小姐。”
尹之枝睁开眼,就看见了朱姨,一下子醒了:“朱姨?”
她还在岳嘉绪的房间里,躺在地毯上,身上盖了一张柔软的薄毯。许是因为睡得太久,眼皮有些灼热的浮肿,后背也黏黏腻腻的,出了一层潮润的汗。
而岳嘉绪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天气,怎么还出了那么多汗。”朱姨扶她坐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少爷让我拿套衣服给你。”
果然,那里已经搭着一条礼服裙子了。尹之枝认出来,那是她去年订做的长裙,款式有些保守,但肯定不会再有不合身的困扰了。椅子下方,还放了一双平底鞋。
尹之枝揉了揉眼,看向窗外,天完全黑了:“现在几点了?”
“六点多,快开宴了。来,别揉眼睛了,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吧。”
“知道了。”尹之枝被朱姨按住了手,忽然想起什么,好地问:“朱姨,你刚才出去了那么久,是去买东西吗?”
朱姨愣了愣,含糊地嗯了声,随即,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你自己换衣服吧。朱姨还得下去工作。”
等朱姨走了,尹之枝赶紧换上新裙子。这一次,从胸围到腰身的松紧度,果然都无比合适。
既然是及地长裙,穿平底鞋也无所谓了。
虽然被过度摩擦的脚趾依然火辣辣的,但穿着平底鞋走路,还是轻松多了。
二楼的长廊黑漆漆的,楼下也静得落针可闻。人们大概都转移到宴会厅那边去了。
尹之枝有些心急,加快了脚步。不过,因为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完美地吸收了脚步声,她走得再快,也跟猫儿一样无声。
即将踏下楼梯的时候,尹之枝耳朵一尖,忽然听见了两个陌生的说话声。
“嚯,那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就是说啊!都和岳家各走各路了,还死皮赖脸地回来给老太太祝寿。”
“还不是因为没人知道她姨妈就是当年绑架少爷和小姐的真凶嘛。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她肯定没脸回来。”
“岂止没脸,在圈子里也肯定混不下去了吧。”
……
尹之枝顿住了,下意识地往暗处退了一步,默默背靠着围墙。
果然,现实的一切,都按照原文剧情在推进。
就是没想到,她这个当事人,还能亲耳听到和自己有关的墙根。
其实,比这些话更难听的,她也不是没听过。
那是在她十一岁时发生的事儿。
尹之枝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农历新年又来得特别早。别墅里的佣人司机大多都放春假回家了。只留下了几名保镖,还有专门照顾老太太和老爷子的岑姨,以及两名负责做饭清扫的佣人在家里。
偏偏,就是在这期间的一个冬夜,尹之枝迎来了月经初潮。
半夜腹痛醒来,她发现自己满裤子都是血,连床单都弄脏了。
宋媛还在生的时候,她才八岁。故而,宋媛没有特意教过她相关知识。不过,在同校女生的影响下,尹之枝也隐隐约约猜到了这是什么。但她也听那些女生说,她们第一次来月经,内裤上只有很小一块血迹。
而她居然流了那么多血……尹之枝那时候的头脑一片空白,脑瓜子想不明白,又羞耻又害怕又慌张,还觉得自己惹了大麻烦,抽抽噎噎地推开房门,跑出去了。
那会儿正是凌晨一点多,夜色寂寥。岳诚华不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早已休息。岳嘉绪的房门下倒是透出了微弱的光。除此以外,尹之枝还有别的选择,就是下一楼去找佣人。
但小孩子大概天生就能识别出谁才是可靠的。楼下那些佣人盯她的目光,总让她有些说不清缘由的不舒服。
于是,她遵从本能地跑去找岳嘉绪求救了。
那时,她和岳嘉绪的关系还不那么亲近。岳嘉绪对她的管束,也远远没有日后那么严格。因此尹之枝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年十八岁的岳嘉绪从床上坐起来,一打开台灯,看见她睡裤上的血时,那错愕又僵硬的脸色。
好在,岳嘉绪很快就冷静下来了,皱着眉,先是安抚了她几句,保证她没得绝症,不会失血死掉。随后,岳嘉绪像驱赶小猫小狗一样,让她进了浴室,自己出去一趟又回来,给她带来了干净的换洗衣物,还问佣人要了卫生巾,并吩咐人去收拾了她房间里的床单。第二天,还给她简单地说了说生理常识。
但这件事的余波,并没有那么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