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供奉也是男子,应该比我明白吧。” 茜雪坐在那里绞尽脑汁,愁得不行,“我看啊,他是疯了。”
苏泽兰微微一笑,可不是疯了吗,差不多吧!其实他也疯了,也不知好日子还能过多久,纵使把公主拥入怀里,心里依然觉得不踏实,又忍不住琢磨若有一天分开,自己活不成倒罢了,但不想小殿下难过。
他端茶过来,将琉璃盏送到对方嘴边,目光如水,“殿下发愁的太多,谁也管不到龙榻上去,真要想办法,那也是贵妃与皇后该琢磨的事。”
“此话差矣,供奉也是国之重臣,不该这么说。”茜雪抿口热茶,浑身暖融融,粉面桃花又显出端庄来。
“自古皇室无家事,无论选后封妃还是子嗣,全牵扯大棠命运,何况供奉也清楚吧,如今朝堂上还有个枢密院呐,若陛下总没子嗣,只怕皇位不稳。说句实话,我倒不觉得做皇帝有什么好,但檀儿自小聪颖无双,心地善良又有能力,定会做一个千古帝王,为百姓造福。”
小殿下讲得认真,又成了棠烨优雅而矜贵的十七公主,开始关心大棠前途命运,忧国忧民,苏泽兰瞧着有趣,饶有兴致地回:“公主说得都对,但臣有一点好,所谓一代明君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啊——”茜雪垂下眸子,指尖摩挲着琉璃盏,仔细寻思好一会儿,惹得对面人笑出声,“公主,臣又不是你的教书先生,不用这么紧张。”
“我想到了!”她目光灼灼,放下琉璃盏,拽对方胳膊,像个终于得到答案的学生,兴奋地:“应该是体恤民情,以民为天,以前崔先生总这么说。”
苏泽兰笑,“只这一样不够吧。”
他不想继续为难她,弄得自己在讲课似地,缓缓道:“臣以为能成为一代明君,首先要心底宽广,采纳谏言,不好大喜功,不以自己为中心,虽然皇帝是天下第一人,但却不能真的唯我独尊,必要知人善用,方能为百姓造福。”
茜雪眨眨眼睛,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上面,她又不会做皇帝。
苏泽兰也知自己扯太远,将话又绕回来,伸手搂对方,“殿下,其实子嗣这事真不难,明日陛下要去华清宫,温泉水滑,初春暖莺,最是谈情说爱好时候,你让贵妃下点功夫就成了。”
她听他说得轻松,忽地一噘嘴,“是嘛——对于苏供奉来说简单吧,温泉里撒点花儿就成了。”
女儿家的情绪就是来得无理 ,无缘无故竟绕到自己身上,苏泽兰无奈 ,“殿下,臣是一门心思为公主解忧,怎么倒管出事来了,再说臣对这种事也不感兴趣,但——如果小殿下放几朵花,那就不好说了。”
茜雪羞得过来咬他耳朵,“你不用八抬大轿来接我,休想!”
苏泽兰点头,“遵命。”
两人耳鬓厮磨,五颜六色的彩胜落了一地,夕阳落下,染红屋内的金波潋滟,快到了晚饭时,矅竺匆匆来找,进屋施礼道:“供奉,陛下口谕,明日去华清宫,让咱们伴驾。”
苏泽兰顿了顿,回说知道,扭头瞧小殿下,对方吐吐舌头,“也好。”等小太监退出去,伸手搂住眼前人,娇嗔地:“你说的温泉水滑,初春暖莺,正是谈情说爱好时机。”
“嗯,再撒点花瓣儿就更好了。”
“我才没这个功夫。”
公主痴痴笑着,心里明白苏供奉有分寸,即便自己真等在海棠汤,对方也不会冒失。
她看到他眼里的痴缠,温情脉脉,想起那次两人荡在水里,真快要了半条命,魂魄顿时飞出去,一直飘飘荡荡。
如今三魂七魄都回来了,揭开那层欲说还休的面纱,真好啊!
夜已深,苏泽兰与矅竺骑马回宫,慢悠悠地问:“明日去华清宫,翰林院里还有谁?”
“回大人,奴知道的有李状元郎,以及几个供奉,其余的不太清楚。”
“段主使去不去?”
“应该去的,还有花将军。”
苏泽兰点头,忽地调转马头,“走,到大将军府。”
皇帝突然要去华清宫,出乎意料让自己陪同,上次与支越国大战,他是侥幸逃脱,并不相信陛下会改变态度,何况这几日情难自控,与小殿下走得太近了,宫中议论纷纷,对方应该越发恨才对,此去华清宫,恐怕凶多吉少。
他必须见一下段殊竹,如今能在朝堂上唯一与皇权抗衡之人,自己的亲哥哥。
到的时候,段殊竹刚躺下,冷瑶正用手炉给对方温着膝盖,看见苏泽兰走进屋,愣了一下,转瞬喜上眉梢,“真是稀客啊,早该来了。”
他恭敬地施礼,“嫂嫂近日可好呀!”
“好,不过你哥哥的腿打猎受了伤,找人来看也不管用,我有些担心。”
她说着瞧段殊竹一下,满眼心疼。
“嫂子不要过于忧虑,一会儿我来看看,再说宫里的名医甚多,肯定没有大碍。”
苏泽兰撩袍子坐下,旁边的段殊竹也接话,“是啊,瑶瑶想太多。”
兄弟两个平时互不搭理,这会儿倒统一口径,冷瑶笑出来,但心里高兴,每日都盼着能看到眼前场景,默默退出去,准备夜宵。
段殊竹依旧靠在销金枕上,洒金帐子底下一下下摆弄着手炉,挑眉毛问,“有话快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苏供奉。”
苏泽兰也不着急,自己弄茶喝,乐悠悠地:“有什么事也瞒不过哥哥。”
“你如今本事,尚书省倒台,翰林院接手,还需要我吗?”段殊竹打几个哈欠,懒洋洋的模样。
“哥哥说笑了,翰林院虽然掌权,所有公文传递还要经宦官的手,玖儿在那里做的风生水起,弟弟又不傻。”
段殊竹抿唇笑,知道对方机灵。
苏泽兰继续道:“我与兄长,一家不分两家话,想必皇帝如今恨弟弟入骨,兄长也知道吧,但若是弟弟死了,下一个便是兄长。”
“你威胁我——”闭上眼睛,一点儿也不着急,语气戏谑,“你死你的,关我什么事。”
“陛下年纪小,心思深,搬倒尚书省,下一个就是枢密院,兄长比谁都明白,现在只不过被弟弟转移了注意力,我与兄长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实凭兄长能力,王位上做的人就该哥哥说了算。”
段殊竹笑出声,起身睁开眼,来自幽潭的目光深不见底,“你不要脑袋了,想谋反。”
“弟弟怎么会谋反,不过实话实说,替兄长叫屈,再说弟弟的脑袋本来也保不住。”
段殊竹又靠回去,快要睡着的样子,“弟弟的心思我明白,咱们打过十几年交道,你最清楚我,无论谁坐上龙椅都无所谓,只要保得住枢密院就成。”忽地降低声音,淡淡道:“但你要心里有数,凡皇家的人都不简单,哪怕是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公主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