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轻轻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是他走了。或许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不会再见到这位封二公子了。”
话落,幽幽叹息一声,苏莞又道,“这事怨不得我,感情之事不能强求。要怨,也只能怨这天意了。他与我一般,同是失意之人。”
与此同时,封府。
晨起醒来,寻遍了墨轩却四下不见封毓的松竹着急起来,最后在封毓寝房内的书案前看到封毓留下的一封信后,心中隐约感觉不对,当即拿着信前往朝晖堂,交给了已经晨起梳洗好的李氏。
李氏接过书信时还面露不解之色,然而当看清信封中的内容后,才大惊失色。
一个时辰后,封府上下皆知,科考失败的封毓离家出走了。出走的封毓什么也没带走,却只留下了一封书信,让封家众人,尤其是他的父母亲与小妹封懿莫要挂念他。
封敬坤与封老太爷得知此事后,俱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后堂内,封老太爷闷在太师椅上,不发一言,半晌,方无奈道,“敬坤,毕竟是你嫡亲的子嗣,怎能让他一个人流连在外?武将,武将是那么容易便能当上的吗?你还是让人赶紧去将他找回来罢。”
毕竟是他嫡亲的孙儿,二房唯一的子嗣,虽说比不上封樾那般稳重自持,让他喜欢,可却也是他的心头肉啊。
封敬坤听了,却是猛地一拍身边的檀香木案几,“这个逆子,文不成,还想学那些粗人习武,就他那身本领,我还不知他有几斤几两?父亲,这一次我不会派人去寻他,他也成人了,这个年纪却毫不知事,也该在外边吃上一番苦头,方能悔改。”
“你……”封老太爷无奈道,“他信上可是说要去从军啊,战场那可是刀剑无眼的地方,你就不担心?”
封敬坤唇角轻嘲,“父亲放心罢,他身上并无多少银钱,又从未吃过苦头,想必还未进军营,到时便会自己回来了。”
封老太爷见封敬坤色笃定,便也稍稍放了心,不在多劝。他们却未曾想到,封毓这一走,竟是数年。
因为封毓失踪的消息传遍了全府,除了大房的封敬山,封敬坤,封樾,以及李缜今日都留在了家中,封敬坤与封樾同在后堂陪同着封老太爷,李缜则陪着李氏与封懿。
朝晖堂内,李氏坐在外间的软榻上,得知封敬坤的决定后,望着封毓留下的书信抬手抹泪,封懿坐在一旁轻声劝慰,“母亲,您别着急了,哥哥说不定只是一时想不开,出去几日后就会回来的。”
其实封懿心底也不太确定这次封毓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决心,他有时候虽不通事,但有时候又通慧得厉害,就比如读书,封懿一个激将法,他便是连续数月埋头苦读,虽然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
想到这里,封懿心里又生出疑惑,同时抬眸看向了这会儿同样候在外间陪着她们的李缜。
她哥哥为什么突然想到离家出走去从军,这事跟李缜又有没有关系?毕竟是李缜说劝开了他,结果却在与他说了一番话,把自己又关了三日,三日之后,竟然离家出走了。
这件事她很想问一问李缜,却又有些不敢。
似乎是感觉到了封懿的目光,李缜也朝她望来,内敛的丹凤双眸镇定而深邃,一眼望进封懿的眼底,却让封懿心头微滞,想要别开眼睛,又怕让李缜以为她在逃避他的视线,便只好睁着透亮的瞳眸,用眼向李缜发出疑问。
李缜看到了封懿眼中的疑惑,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作任何反应。
封懿最终不知怎的,感觉有一丝心虚的别开了眼睛。
良久,见李氏的情绪渐渐平缓了些,又见李缜从八仙椅上起身出门,封懿连忙跟着从软榻前起身,向她母亲说了一声后,便追着李缜出来,在迈出大门后的廊檐下拉住了李缜的衣袖,“表哥——”
李缜回过头来,眸色幽深盯着封懿,就在封懿看得心头微跳时,忽道,“怎么,不躲我了?”
“我没有躲你。”封懿连忙摇头,道,“表哥,哥哥出走的事,你是知情的,是吗?”
李缜挑了挑眉,“为何这么问?”
封懿看了李缜一眼,见他色坦然,便道,“因为那日哥哥在跟你聊过之后,明显已经平缓了心态,可是却又继续闭门三日,三日后,就突然消失不见。而且表哥你从未问起哥哥的情况,似乎从始至终都清楚哥哥已经离开了。”
李缜视线悠长的看了封懿一眼,道,“你既猜到了,不会怪我么?”
封懿摇了摇头,“我不会怪表哥,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还有表哥,你知道哥哥他去哪里了是吗?告诉我好不好?”
李缜的视线落在了封懿方才跑动时额际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上,“我且问你,你希望你哥哥他继续留在府中,因为求而不得而痛苦失落,还是离开封府,经历一番磨练,真真正正成就他自己本身的价值?”
封懿一怔。
她似乎的确没有想到过李缜所说的这一点。没有站在封毓的角度,为他如今的处境设身处地的想过。
李缜忽而抬手,将封懿额际上的一缕发丝拨向脑后,察觉到封懿在他动作时微微一僵,又渐渐放松的身形,李缜淡薄的唇角轻轻一勾,道,“表妹,你哥哥他,不应该是拘泥于读书的文人,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你只需要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变成强者凯旋而归。即便……他没有成为强者,至少,他不会再是你眼下一事无成的兄长。”小说封懿沉默了。
她已然明白了李缜的用意,他哥哥封毓,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知道她们的父亲母亲不会支持,索性斩断后路,一往无前。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真正正的只靠他自己,走出只属于他封毓的路。
所以,她表哥李缜也的确是知道她哥哥的去处,只是不告诉她,不告诉府上的任何人。不过此刻,封懿也不打算问了。
既然她哥哥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们这些亲人,即便不能支持他,至少也不该拖他后腿。想着,封懿盈盈双眸对上李缜的视线,道,“我明白了,表哥。今后,我不会再问了。”
李缜轻轻颔首,“你尽可放心,他不会有事的。”话落,忽而微微俯身,在封懿耳旁低声道,“还有,表妹,今后,你不可以在躲我。”
封懿,“……”
说完这句话,李缜似乎心情很好,抬手在封懿乌黑而柔软的发髻上轻轻一揉,视线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才抬脚转身大步而去。
封懿望着李缜颀长而笔挺的背影,方才那低沉的嗓音似乎还在耳畔回响,封懿只觉一阵心慌意乱,又看了一眼即将消失在廊檐下的李缜的背影,这才转身进了堂屋。
封毓离家出走的事,让封府萦绕了一段时日的沉重与不欢,却也随着时日的消逝而渐渐消散。更是因为紧随而来的一件大喜事,让封府上下逐渐开始忙碌起来,从而忘了封毓离家出走的不快。
腊月初八,封家与镇国公府结秦晋之好的日子,也是封姌大喜的日子。
是以一进凛冬森寒的腊月,封家上下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忙碌起来。
这一场大婚的主角封姌,则每日待在自己的闺房中,被许氏强制要求绣即将出嫁的喜帕与喜服。
因即将年末,又适逢封家有大喜,为了让封懿与封婵多陪一陪即将出嫁的封姌,李氏停止了女先生的授课,让女先生过完了年节之后再来。于是,封懿与封婵每日玩得时日也更多了些,这几日,更是每日都往封姌的云轩跑。
初七这日,距离封姌出嫁前的最后一日。封懿更是早早的起了身,在玉影玉容二人的服侍下,穿了件梅花缎袄,缎袄下配了条厚实的同色缎裙,明明略显臃肿的打扮,在身量又长高不少的封懿的衬托下,倒是现出了婀娜的线条。
玉影又给封懿梳了个柔美的单螺髻,弁上一支梅花玉簪,双耳吊着一对玉铃铛,精巧之余,更显灵气而雅致。
梳妆打扮好后,封懿对着铜镜照了照,最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要欢快的出门时,却被玉影唤住,披了件雪狐薄氅的披风,一边道,“姑娘且慢些,今日外头降了温,又冷了些,怕是过几日要下雪了。姑娘可要穿厚一些,莫要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