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眠打量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吃饭都可以闲庭自若。
江烬隐约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去看:“做什么?”
宋听眠回过来:“我是想问你,我们一会儿做什么去?是直接去宝石山吗?”
“现在去太早。”江烬说,很是轻车熟路:“这边有个集市,逛一下就回去休息。宝石山凌晨去,可以看到日出。”
宋听眠好:“感觉你对这里挺熟的,是以前来过吗?”
江烬手里的勺子搅着馄饨汤,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她,淡声道:“高一的时候,我在这儿住过一个月。”
宋听眠:“和叔叔阿姨吗?”
江烬:“我自己。”
宋听眠:“离家出走?”
江烬色淡了下去:“算是吧。”
宋听眠:“为什么离家出走啊?”
宋听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错问题了,江烬突然就沉默了。
她有点慌,连忙道:“江烬,我就随口一问,你要不想说,不用回答我的。”
江烬抬起头看她,放下手里的勺子,身子往后一靠,脊背贴在了椅子上。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说,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讲别人的事,“被我爸禁足,逃出来罢了。”
“禁足?”
“嗯。”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和他打篮球入省队有关。
他那会不满江白诚赶走前来的老师,和江白诚吵了一架,以为只要自己态度强硬,就能争取一次机会。没想江白诚直接禁了他的足,连六中都不让他再去,说除非他认错,不然就一辈子都困在家里。
江烬不肯认,就这样被关了两个星期,最后连吃食都给他断了。
“那你妈妈呢?不帮你吗?”宋听眠皱着眉问,不敢相信一个父亲竟然会如此狠心决绝。
苏湘?
帮肯定会帮。
但不过也只是帮着说两句话,看没什么效果,又怕江白诚真把他饿死,苏湘就隔着门一边哭的梨花带雨,一边劝江烬去给江白诚认错。
江烬不想和任何人妥协。
于是在被关的第二星期,某天晚上,他从卧室的阳台一跃而下。摔伤了手,也忍着痛,带着仅有的现金,随便买了张车票,误打误撞的逃来了这里。
刚来的时候,江烬身上只有一百块。
他换了手机号,找了家网吧,在那儿做起了兼职,平日里吃住都在那儿。
可能在别人眼里他浑浑噩噩,可那一个月,在这儿的生活却是他最自在惬意的。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就在这儿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不回到那个窒息的家。
可惜一个月后的某天,他突然接到了一通陈昭然打开的电话,电话那头很是着急,说是苏湘从楼梯摔了下去,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那时候江烬才知道,再怎么逃避,也总有一天要回归现实。
他主动回了家。
可就算是这样,回去之后,江白诚还是没放过他。
让他在书房跪了一夜,才让他去医院见了做手术的母亲。
后来过了很久江烬才知道,苏湘这场摔下楼的意外,是江白诚故意设计的。
目的很简单。
引江烬回去,乖乖认错,乖乖继续当他随意摆布的“好儿子”。
……
听着江烬的话,宋听眠想到了之前他提起他父亲让他出国的事。
其实那时她就隐约猜到他生活在一个比较压抑的环境中,但却没想,他的父亲竟然控制他控制到了如此地步。
宋听眠看着江烬,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他复述这些过往时很是云淡风轻,讲完后也只是漫不经心的垂下眼帘,继续吃着他碗里的馄饨,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些伤痕也从未存在过。
可他越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宋听眠就越是心里难受,越是心疼他。
沉默了一会儿,宋听眠轻声问他:“江烬,你应该很讨厌你爸爸吧……”
江烬愣了一下,抬头看宋听眠。
也是此刻,她看到他那张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此刻却多了嘲弄的情。
江烬嘴角一扯,不屑一笑:“你是不想说,毕竟有养育之恩,我再讨厌,他也是我爸?”
“不是的。”宋听眠连忙摇头,色认真,“我是想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是所有的血缘关系都融洽亲密,你不必因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觉得苦闷,既然选择不了出身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那我们就努力,让自己未来不要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或者说,努力摆脱,摆脱这样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