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梨坦然行礼退出东鸣阁,回塔楼接回小胖崽立即开溜回府,以免白景耀又想起新的找茬姿势。
东鸣阁里还在探讨昨夜之事。
慕梨走后,白景耀便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他认为巨月月食会引发智失常是无稽之谈。
果真如此,凌云峰祖辈数千上万年间,飞升者众多,难不成一个“天赋极高”的都没有?
若是有,又为何从无此类异样的记载?
偏是一个飞升先贤都没有的清越宗有这个传闻,这根本说不通。
怀灵真人难得开口:“其实,阿决这般天赋,说是世间千万年才出一次,也绝非狂妄。今日一早,我去茶社废墟探查许久,结合慕梨救下的那五名侍童所述,阿决的潜力恐怕还远超我等估测。我不认为此次意外经由他人操控,倒是担忧阿决能否驾驭这般野蛮增长的力量……”
白景耀旁敲侧击道:“怀灵师尊所言极是,叫人惊的还有一事——先是化解了禅渊上人都无法化解的虎妖怨念,后又控制住万年一出的才,若是慕梨当真只有表面那点修为,要说天赋异禀,她或许不输阿决。”
此言果真引得几位堂主微微皱眉。
陆夫人却道:“慕梨或许确实被低估了,方才怀灵师姐的担忧也正是我的担忧,经历昨夜惊魂,我也担心阿决无法驾驭自身力量,慕梨这孩子确实有着四两拨千斤的巧,若她愿意,我真想收她为徒,尽快提升她的实力,以免灾祸再次降临。”
白景耀含笑低语:“您大可主动提出,这或许正是慕梨期待的结果。”
虚花真人低声喝止:“够了!旁人爱子心切,你再如何多嘴也是徒劳,何必招人嫌恶!”
陆夫人蹙眉看向虚花,想回嘴,又怕再被嘲讽“爱子心切”。
尽常真人余光察觉妻子生气,立即冷哼一声,反唇相讥:“景耀这张招人嫌恶的嘴,怕就是跟师弟学来的吧?”
人际关系杀手虚花被戳中痛处,当即翻脸带着爱徒离开了陆府,气氛反倒缓和得多,其余人都留在府里等待陆决苏醒。
让其他三个堂主干坐着等儿子睡醒,尽常心里火烧火燎,就怕传出去又叫人说他家教不严。
妻子也在卧房里守着,肯定是没机会灌醒汤了。
尽常借跟乾空谈论公事的机会,站在床边,时不时就情严肃地一手扶住床柱,趁机猛推一把,但他轻拿轻放,整张床跟地震一样,却完全没发出一点声音。
几轮过后,陆决还真就被他用外力晃醒了,但他没睁眼,只侧过身咂了咂嘴,右手掌心向上隐约抖了抖,依稀能辨出,是那个熟练的要饭动作。
尽常抓准时机声如洪钟:“醒了吗阿决?”
陆决被吓得浑身一震抬起头,眯开一只眼,周围六个脑袋同时凑过来低头围观他。
长达几十秒的时间里陆决一动都没动,但最终他发现假装自己不存在,并不能结束这场噩梦。
下一刻,他忽然回过,低头看自己穿没穿里衣,并同时拉起一旁的被褥盖在腿上,然后面无表情坐起身,哑声呢喃:“你们找到我地下室的木雕了?”
这是脑子一片混沌的陆仙君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事了。
否则实在想不出什么事能引来三堂会审。
“他清醒了!”陆夫人一听见“木雕”就知道儿子没事了,激动地捂着胸口谢天谢地。
尽常真人尽可能温和地询问:“阿决,还记得昨晚祭月期间发生了什么吗?”
“祭月”两个字仿佛陡然唤醒了陆决的恐惧。
他蹙眉低下头,屏住呼吸,双手死死抓住脑袋,一些零碎画面和恐怖的念头,在脑海中飞窜。
陆夫人赶忙上前搂住儿子拍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月食已经结束了。”
仿佛身处一片沙暴之中,耳边徒留尖利的风声呼啸,陆决咬牙抵抗痛苦,记忆海啸般狂涌。
直到那股沁凉灵力的安抚出现,回忆里刀割般的痛苦突然终止了。
陆决陡然睁眼抬头,惊恐地看向母亲,哑声说出两个字:“慕梨?”
“慕梨没事!”陆夫人说:“多亏有她在,大家都没事。昨晚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别着急,难受的话,过几日再说也无碍。”
陆决闻言渐渐冷静下来,垂眸细细回忆一阵。
他的记忆并不连贯,吃下安丹之前发生的事,他倒是都记得,那时候他莫名有种杀光周围一切活物的冲动。
抓了把安丹吞下之后,记忆就全乱了。
他感觉自己瞬间就昏睡过去,但混乱的记忆里他又能看得见周围的人,就像是在梦里旁观自己的一举一动,意识对身体的掌控近乎于无。
绝望的无力感。
混乱的记忆中,他有两次感觉意识重新与身体合二为一,都是在感受到那股沁凉灵力之后。
他在第二次短暂清醒的那一瞬间,看见慕梨仰头注视着他,脸色惨白地瘫软下去,之后又是一片混乱。
众人没能从陆决这里问出任何答案,反倒是陆夫人仔细把昨晚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陆决闭着眼睛,仿佛准备接受噩耗般,低声问:“我弄伤她没有?”
“没有,她现在很好。”
“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她只是耗尽灵力昏迷了,吃了两颗元阳丹睡一觉就完全恢复了。”
陆夫人告诉他:“你都不知道那场面多吓人,揽月峰山腰上那一整座茶社全都化为灰烬了,就只有你和她,还隔着一扇完好的屏风,安静地熟睡。”
陆决缓过,急切问周围的师父和师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就我这样了?以后月食还会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