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灿烂的笑容里,沈庭玉心头一软,当真最后一点怒气都散去了。
车帘外,车夫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陛下。您看……”
沈庭玉双臂圈着南乐的腰身。
南乐拍了拍他的手臂,急切的看看他,又看看帘子外面,像是示意他,让他先去忙。
沈庭玉看着她一双眼睛急得乱转,只能放开她,不耐道:“这些人每天拿一堆破事烦我。姐姐,你先回去等我。”
南乐撑着他的肩膀起身,却因着被揪散的裙子,身形一晃,又跌了回去。
沈庭玉失笑,他这一笑,南乐头都抬不起来了。
他只得止住笑容,弯下腰,手臂穿过膝弯将人整个抱起放在一旁。
他替她拢了拢衣服,“姐姐放心。我这就寻人来帮你重新穿好。”
沈庭玉掀起帘子,跳下了马车。
崔兆元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跑了过来,欣喜万分,“大人!大人!您可算回来了!黄安的百姓……”
沈庭玉抬手止住他的话,“你先等一等。”
他转过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让碧血丹心过来陪着夫人。”
于是,很快碧血与丹心便被叫过来陪同南乐坐上了马车。
碧血掀开帘子登上马车,一见着南乐面上晕开的脂粉,身上凌乱的衣裙,便忍不住掩唇揶揄道:“哎哟,咱们主子这又干什么坏事了?让旁人瞧见娘子这样,还以为遭了什么呢。”
南乐被她笑得,面上更红了。
她没穿过这样繁复的绫罗绸缎,裙带被沈庭玉揪散了,衣服一乱,她都不知道怎么把它们弄回原样。
丹心将碧血推进车,自己跟着挤进车里,对车夫道:“走吧。”
拉下帘子,她转过头来,从袖中拿出梳子,替南乐重新整理好了头发。
碧血一面替南乐擦去面上的脂粉重新上妆,一面得意的问她,“娘子可知道这车是往哪里去的?”
南乐摇头,一动脑袋,正精心为她涂抹唇脂的软笔就偏出唇瓣,留下了一抹多余又艳丽的红。
碧血连声道:“别动,别动。”
南乐悄悄舔了舔唇角。
果然,这唇脂真的是甜的。吃起来有点像是果脯,带着不知道什么果子的鲜甜。
丹心瞪她一眼,“好好的,你卖什么关子?直说了不就是。”
碧血压低声音,“当年成王攻下渝州,又抓住了灵帝,一时志得意满,为了威慑对岸的南朝。他在此地停驻了两年,索性以灵帝的名义在此地修建了一处行宫。
据说那一次就用了六十万的民夫,修完这一处行宫死伤过半。如此这般才修好。去过的人都说那行宫那修的好似仙居所一般,封土筑五岳,引水成大池,殿宇楼台目不暇接,处处都美轮美奂。”
丹心接话道:“也就是这样的地方才配让娘子暂且落一落脚,婢子们都是托了娘子的洪福,才沾上光能看一眼这人间的仙境究竟长什么样。”
南乐听着她的话,目光却被车帘缝隙中一晃而过的热闹街景吸引住了。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
马车在一扇格外高大的朱门前停下,守在门边的骑在马上的卫士一见到马车便立刻坐直了身体,他高高挥动手中的仪刀。
朱红的大门一扇扇洞开,而守在门后的仆从则如同风过的落叶,沉默的一个个在道路两旁面对着行过的马车跪下,低低的垂下头去。
南乐在马车里,看不见外面的场景,只觉得一进门整个世界都好像骤然安静了下来,方才街道上的繁华喧嚣随着大门开启的声音而逐渐消失。
马车好像独自行走在一条空寂的长路上,哒哒哒的蹄声与车轮滚动的声音混在一起,似乎还能隐隐听见从长路尽头传回森凉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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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一路跑进园子,高喊道:“孙管事,孙管事。来啦!来啦!”
人群耸动,女子们高兴的交头接耳。
“太好啦!终于来了!”
孙管事不悦的重重咳嗽了一声,“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照镜子!现在照来得及吗?都给我安静下来!”
一众妙龄美人顿时噤若寒蝉,齐齐低下头去。
孙管事阴冷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去,“等一会儿那北靖的新主来了,你们都给我好好的表现,把浑身的媚劲都拿出来,给我把人勾住了。听到了没有?”
女人们怯懦的低声应道:“听到了。”
孙管事满意的收回目光。
他在此已有数年,刚进来的时候还是成王刚修好园子,那会儿饥民遍地,多得是人争着抢着要近身来行宫伺候。
他那会儿年纪还轻,生的唇红齿白,一眼就被挑中了,就这么着进行宫做了个没子孙根的奴才。
后来这座行宫的主人换了又换,他们这些个奴才倒是一直安安稳稳的过着,因着这地方始终是个权贵寻欢作乐纵情声色的好去处。
本来管着行宫的另有老太监,不过换一次主人,便总要死一次管事的。
现在没人比他资历更老,便轮着他做这个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