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垂着头,仿若未闻。
林夫人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越发来气,转念又是一声冷笑,“那女孩我瞧见了。模样生得好,难得这样的地方也有这等标志人物。这等标志人物带回去让你母亲一见。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林晏喉结滚动,终于给了反应。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夫人的手段,也更清楚自己母亲的手段。
他抬起头,撕掉了那层散漫的,不为所动的外皮,那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她,好似面对侵入者的野兽,展露冰冷的利齿。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别动她。别打她的主意。”
林夫人身体一僵,面上咯咯咯的笑起来,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哟,原来是美救英雄,以身相许。真真个跟戏一样。好精彩啊。豪门公子喜欢什么不好,喜欢上一个乡野女子。传出去能让新京的戏台子唱上三年,你怎么不组个戏班子上去唱大戏呢?”
林晏面无表情看着她,直至林夫人笑不出来。
“姑母,笑够了吗?”
林晏看进她的眼底,色冷静,慢条斯理,“如果我是你,一定更愿意管一管自己的女儿,而不是管自己不该管的事情。”
林夫人夫家早已败落,一生守节,只早年与亡夫诞下过一子一女,幼子在南逃路途上丢失,而女儿如今已经嫁人。
丢失了幼子,虽占着一个义字,夫家明面不提,心中如何能不痛,自是将此算作林夫人的过失,百般刁难。
孤女寡母,没有一个可以顶梁的人,若不是备受欺凌林夫人这等处处都讲究规矩的人,也不会回到娘家来守这么多年的寡。
而那位林家的表小姐没有父族可以依靠,能够勉强依靠的不过是林家。
就像是林夫人能够轻易抓住他软处一样,林晏同样很清楚林夫人的软处在哪里。
林夫人冷笑一声,猛地坐起身,“好。我不管。你且看着还有谁愿意管你!你翅膀长硬了谁管的了你!”
她气急,扭身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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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跟着林夫人来的还有几个船帮的壮汉,这一次刚好是听了全程。
在屋子里几个人还多少顾忌着一点,压低声音聊八卦,出了屋子再无顾忌便放开了聊。
“这林家的夫人好大的威风,说话可真是厉害。没听说谁家外嫁的女儿还这样回娘家骂人的。”
“这便是厉害了?这位林夫人的厉害之处,你还没有见过呢。我昨日去给她守门,听她骂小丫鬟,那才叫个精彩绝伦。光是听着都不落忍,那丫头哭到半夜才睡。”
“我要是林公子,遇上这么个姑奶奶,真丢死人了。让一个女人这样骂,还不如死了干净。”
“就是,这林晏平日看着风流倜傥的,还挺狂。没想到在自己个家里,这么窝囊。让个女人骂的抬不起头。”
崔姨娘轻扯南乐的袖子,“小乐。你想跟我们说什么?”
南乐收回目光,醒过来。
她视线扫过崔姨娘和王叔,色有些复杂,“崔姨,王叔。光曜,辰隐,潜渊,济流,这四个人是怎么回事?”
从见到光曜和辰隐第一面,她就隐约的感觉到不对。
济流这样一个跟她不过第一次见面的人,却特意准备了礼物,在她必经之路上等着送她。
虽然没有见过潜渊,但他的名字一看就跟其他三人类似,又被辰隐提起,想必也与此有关。
他们对她展现出的好感,来的怪,做的事情也很怪。
若说理由只是因为自己生的漂亮,所以毫无根据的吸引了他们。
有沈玉这个绝世美人在侧,南乐自是不会信。
王叔不太自然的咳嗽了一声,“他们四个,小乐啊,你都见过了?”
沈庭玉跟在南乐背后亦步亦趋。
南乐点头,“见过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对身后的沈庭玉说道:“玉儿,你去屋子里帮我拿件衣服。”
支开沈庭玉,崔姨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这四个人里你有没有喜欢的?”
南乐见到二位这样的反应,便知道自己隐约的猜测都是对的。
她认认真真的说道:“崔姨,我说过了我暂时不想成婚。”
这话却引得二人脸上露出笑容,好像她是在说孩子气的话。
有那么一种人,因为性格很好,几乎从不生气。
便是鼓足勇气去拒绝,去说真话,她的意见也仍会被轻易忽视。
总是在照顾别人,轮到自己需要关照时,连怎么诉苦都不会。
“哎呀,就是暂时让你见一见。见一见又不是非要成婚。你不喜欢,我们肯定不会逼你。”
南乐皱着眉头,强忍着羞怯,但色多少还是藏不住,那双清澈干净的眼怯怯的望着人,好似冷烟凄雨后格外湛蓝的暖晴天空。
她又说了一遍,却在两个人笑眯眯的目光中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暂时不想成婚,所以崔姨,你别让他们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再三重申只是让二人笑得更加慈爱,话说到这里已经是南乐最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