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有人开门进来,不是医生查房就是护士给她检查指标或者换点滴瓶。
戚灵灵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自己“猝死”后发生的事。
她凌晨加班倒在电脑前,被赶来的救护车送到医院,经过一夜急救生命体征平稳下来,但是始终没醒,已经昏迷了一周。
前两天同事联系上了她父母,两人听说她可能醒不过来,便打起了遗产的主意,刚才那一幕隔一两天就要上演一次。
戚灵灵一点也不意外,对这两个人来说基本操作罢了。
她困惑的是出事时办公室就她一个人,是谁打的20呢?
她想不出答案,也就没再继续想。
现实,真相,一切好像都变得无所谓了,她的情绪平稳得好像一潭死水。
她时而睡去,时而醒来,醒的时候也浑浑噩噩,意识仿佛徜徉在一条乳白色的河流里。
她睡着的时候会做梦,但一次也没梦到祁夜熵和书里的世界,那三年多发生的事她全都记得,但却激不起丝毫情绪,仿佛那些都是别人的经历,她只是个看客而已。
甚至想起祁夜熵,她也无动于衷,那个名字和它背后的意义似乎断开了联系。
倒是时不时会梦见一些以为早已遗忘的往事。
这天,她无端梦见自己回到了高中课堂,上的是化学课,老师两手撑在讲台上:“今天这节课,我们来了解一下熵和焓概念……”
他说着转过身,用粉笔写下一个大大的“熵”字。
不等那个字写完,她蓦地惊醒,睁开了眼睛,恍惚了几秒钟,却想不起来自己梦见了什么。
她的头还是有点晕,医生给她做了个检查没什么大碍,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要通知亲属吗?”医生问。
戚灵灵摇摇头:“我没有亲属,那两个人再来闹事的话麻烦保安师傅把他们赶出去。”
对了,她之前想着回到现实世界第一件事就是找律师立遗嘱的,那几乎成了她回现实的最大动力。
可是现在她连这个也不怎么在乎了,只是不想看见那两个人。
护士帮她把手机充上电,戚灵灵翻了翻通话记录,发现事发凌晨拨出过几通电话。
一个20,一个是同事电话,另一个陌生手机号,她试着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
戚灵灵问了几句,发现对方是他们公司所在大楼的保安大叔。
“元一科技的那个姑娘对吧?哦哦,我记得……”保安大叔道,“3号那天晚上我值班,半夜一点多有人给我打电话,说27楼座有个女孩子加班晕倒,让我赶紧上去看看……”
“是什么人打的电话?”戚灵灵问。
“不是你同事吗?”保安大叔诧异道,“听声音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我上去只看见你一个人,还想不通呢,怎么打电话叫我去帮忙,自己倒走了。没过多久20就到了,我也没多想,你不问我都快忘了。”
“可能是其它公司的吧。”戚灵灵含糊过去,向保安大叔道了谢,挂了电话。
事情更蹊跷了,她百分百确定那天全公司就剩下她加班到凌晨,公司有门禁,外人根本不可能进来,就算其他公司的人路过刚巧看到,也不可能进来用她的手机打20、叫保安。
难道是见鬼了?
换了以前,她对这么诡异的事情一定要追根究底,如今却是兴致缺缺,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
她和世界之间好像隔了一层坚硬而光滑的壳,不管什么事都从表面划过,留不下一丝痕迹。
因为隔着一层壳,五感好像都变钝了,对周遭环境也浑然不在意,以至于醒过来老半天才发现自己住的是三甲医院的单人特需病房。
这种病房不但贵得令人咋舌,而且一般人有钱也住不上。
她住院和医疗的费用都是公司出的钱,公司为什么那么大方?难道是网上有什么舆情?
也不能怪她小人之心,她现在的公司虽然在行业里很有名,但规模不大,成立时间也不长,刚完成第三轮融资,正是烧钱的时候戚灵灵上微博搜了下公司名字,没搜到什么负面消息,也就懒得多想了。
中午,部门同事和人事带着花和果篮来看她。
其他人走后,和她关系最好的同事留下来陪她。
妹子大学毕业没两年,是戚灵灵一手从实习生带出来的,既像朋友又像徒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戚灵灵问了问项目进展,妹子安慰她:“你就安心休假,养好了再回来上班,大不了多找几个外包,总不能逮着你一个薅吧。”
同事妹子叹了口气:“你也太拼了,项目是公司的,身体可是自己的。”
戚灵灵笑道:“患难见真情,老王挺够意思的了,给我住单人病房呢。”
老王是他们公司的创始人王总,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才俊,然而英年早秃,看起来有些沧桑,大家都管他叫老王。
妹子嗤笑一声:“老王那个抠逼怎么可能舍得,是lcc的简总找人帮你安排的病房。”
lcc是业内知名的风投,也是他们公司最大的金主爸爸,同事口中的简总是风投圈里的风云人物,大学毕业没几年已经是合伙人,听说背景不俗,颜值不输明星,而且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钻石王小五。
戚灵灵见过lcc的人,但是还没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简总,两人可以说八杆子打不着关系。
“简总为什么会管这种事?”戚灵灵诧异。
“对呀,我也正想问你呢,”同事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