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却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前绕了数回,兀自傻愣愣地寻思着祥子何时发了好心。
说起了「好心」二字,她不由得想起了汪直,随即扁了嘴,用尽全力才强忍住了泪意。
「要不是我,你还连句话都说不全呢。」英子喃喃自语。寒风如利刃般狠狠地刮过她稚嫩的面颊,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决定暂时别管汪直那个负心汉,先把还未乾透的棉袄换下才是正经。
现下正晚膳时分,英子悄悄溜回了空无一人的寝房,满腹委屈地抓起自己破了几个小孔的旧棉袄。
「英子?你还好吗?」小准子充满关切的嗓音自外头传入:「咱们去吃晚膳吧,再迟点可就吃不上了。」
英子连忙快速地套上外衣:「还行,你等会儿,我这就出去。」若是只有自己错过晚膳,那倒还行。但若是连累得小准子也错过了,可就连个讨要饃饃的人都没了。
「怎么穿着旧棉袄?」小准子担忧地说道:「你得罪余姑娘了?」
「没有的事。」英子闷闷地说,挠了挠头:「啊,真饿,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昨晚那种大酱瓜。」
「你倒是不用矇我。」准子叹息:「你人还没回来,州子就知会了郭师父,明日你去惜薪司搬炭火,傍晚放饭前会检查,若是没有搬完就杖刑伺候。」
「搬炭火?」英子骇然:「数目肯定不少吧?」
「何止不少,余姑娘这是想置你于死地。」准子怜悯地说道:「明儿我去帮你吧,多个帮手说不定就忙得来了。」
「倘若如此,你也会一併受罚的。不用担心,我可以的。」英子勉强撑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微微颤抖的身躯依然出卖了她对杖刑的畏惧。
要知道,受杖刑可不仅仅是疼痛那么简单,还得在大庭广眾前坦露臀部,不住讨饶。若是不愿讨饶,则会被视为不服刑罚,不断加刑直到主子满意为止。对一般的宦官而言,可能是个莫大的耻辱。对英子来说,可就远远不仅如此了。
在眾人面前坦露下身,岂不相当于召告天下她是个女孩?这欺君大罪可就不止杀头那么简单了,「沉英」可怜的父母与不知所踪的「沉英」本人也会受到牵连的。不过,英子较为关注的是自己的死活,全然没有想到几个素未谋面的人也会因自己而受害。
「你个小身板连捆柴都扛不动吧?这可不是什么逞强的时侯,杖刑可是打得死人的。」准子温和地揉了揉英子的头。
汪直的绝情,恰恰与准子的温柔成了对比。英子不由得眼眶泛红,委屈巴巴地扁起嘴扑到准子怀中哭诉:「还是准子好,网子那个没良心的混球,枉费我那么疼他……」
「我会帮他的,不劳你费心。」一个清冷的童音自英子身后响起。汪直扣住英子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拉离准子身边。
「疼!」英子哀声惨叫,被汪直拖曳而去。准子望着他们远离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