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考虑又怎样?可以现在开始考虑啊。
他还欠她一句回復呢,她已经迂回试探过这么多次,凭什么要她先开口?
于是追啊追,跑啊跑,来到今日。
等到的却是,我会过来,不是因为你。
她怎么能接受?
他就是要逼着她坦白吗?
她要的明明很简单,为什么追得这么辛苦?
那一刻,累积多年的情绪溃不成军,田熙熙再也无法按捺满腔的委屈。
「我承认我在咖啡厅讲的话很不客气,这点我道歉,但你不能否认,那些话确实是为你着想!我感激你愿意雪中送炭,但是,适可而止就够了,撇除这些,难道我对你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江一途抬起眼眸。
自从高三那年,这个女孩子扬着脑袋高傲地表白后,时隔七年,他终于再次碰到她薄如蝉翼的感情痕跡。
那时太小,十七、八岁的年纪,第一次被女孩子表白,不知道怎么拒绝,也不想说太难听的话,敷衍过去就算了。
而这不明不白的拖延,扎根在她心头上,成了一场无解偏执。
更糟糕的是,熙熙足够聪明,清楚他的界线,清楚他的脾气,远远的,好好的,站在那条线之外,以普通社交的身分待着,他连重申拒绝的机会也没有。
吃一堑,长一智。
后来的江一途,成了别人眼中十分懂得拿捏分寸、从不会搞曖昧的正直男孩。
而熙熙,则成了旁人看来,唯一与他相识最久的女伴。
江一途从来没有齷齪地往心计城府的角度看待这段微妙平衡,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好,值得她这般劳心劳力,再说了,是他自己选择不与女孩子过度接触,并不跟熙熙有什么关係。
直到大毛说,不是缘分,是坚持。
他这才知道,原来熙熙她,了解他。
超出他以为的,了解他。
若不是他出人预料的弦外之音,根本逼不出她摆明越线的发言。
江一途垂下眼眸。
忽然想起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脸蛋还有清脆响亮的声音。
──我的爱慕对你而言,有什么特别的?
──难道我对你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这两句话,有点类似。
可是细细思考,从语调到立场,从意图到盼望,又是那么的不相同。
江一途想,这两人,到底没办法比较。
毕竟有个笨蛋,对于自己喜欢的,从不胆小害怕,从不惦量计较,从不考虑受不受伤,立定途径和目的地,二话不说就往前走,没管路途上会有多少磕绊和疙瘩。
她的梦想,她的人生,她可以自己规划。
可是关于他,关于熙熙,她那样只懂要求自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管不顾,擅自妄为。
──我的爱慕对你而言,有什么特别的?
这话又在江一途脑里嗡嗡作响,这次,再不觉烦躁,反而多了一种他也说不上的疼惜。
──这么问,会让你,更胸有成竹吗?
他想,这次她,大概说对了。
他难得无法掌握的感情轨跡,确实因她得到了慰藉。
可是他呢?他曾经,放下自尊,主动给她任何宽慰吗?
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解释、任何承诺,连一点点安心也给得吝嗇,飘忽不定,还期待对方先投降先说出口,这该如何让她受挫。
承认喜欢,然后,想着被拒绝?
或着,像熙熙那样,不甘心被拒绝?
从来不在意那到底是什么心情的江一途,忽然间,如鯁在喉。
明明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因说不上来的意气相投,理所当然认为她会懂。
这般自负自傲,跟以前相比,简直没有长进。
她凭什么非得理解他,非得顺应他的心意?
明明他才是总是肆意妄为的人。
当时忿忿不平对她生气的自己,简直坏透了。
胸口涨满某种情绪,江一途久久回不过。
清冽的嗓音混入碎石,半晌,才沙哑含糊地回盪在小隔间内。
「抱歉。熙熙,很累吧,抱歉。」
「我没办法回应你,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了,我来这里,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