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祝你好运。」男子用淡淡的口吻说了句形式上的话,西装笔挺的他倒是与这个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他倒也不经心,收好合约,以站姿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曲渊。
「风水轮流转啊,你说是吧。」男子推了推细框眼镜,依旧是不苟言笑。
闻言,曲渊也不甚在意,「行了,别瘮我了,你也不看看那合约内容是人能签的吗?签下去我估计一晚上就能精尽人亡了,我可没你们这群偽君子脸皮厚。」
他讲的有多正经,话语中的含意就有多荒唐。
相当初他是以什么心情将手中的合约平静看完,原先想的美梦都因一纸合约搅的一乾二净。
想着自己总算红了,估计着不用再住那几坪大的宿舍,不用在亏待自己,无视遍体麟伤的身体,哪想一手拉扯他发扬的经纪公司竟比谁更不要脸──
以往我们供给你吃住,细心培养栽培,几载过后,你,是时候该报恩了。
男子一勾嘴角道:「我不评论你的观点,反正今天过后,我们也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惊扰谁,相对的,我也不必多费口舌与你争这些。」
听着听着他竟笑了出来,好一个桥归桥路归路,翻脸不认人这种事,他甘拜下风。
曲渊将清茶放下,眼帘低垂,语中暗讽道:「嗯,这是你今天见到我说的第一句人话,不过我想你可以离开了,我等会还有约。」
听闻他有约,男子先是难得的露出惊诧,毕竟据他所知,曲渊并没有和什么人有过联系,住院后还和他人有约倒是挺意外的,随后又将情绪恰到好处的掩饰住,想着估计是以前合作过的一些明星什么的,这样倒也说得通了。
「行。」男子说完,整理了仪容「那我走了。」
最后看了曲渊一眼,开门走出。
外头长廊,林昱晌刚好拿着饭盒迎面走来,看着男子走出曲渊病房,多留了些心。
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之前在手术室外等曲渊的男子,手术结束后,倒也没有一句关心或担心的话,扶了眼镜,挥挥衣袖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徐某大作家,不带走一片云彩呢!
不过男子身上熟悉的感觉却让他些微不适,几乎是下一秒他就确定,他一定不只在之前见过他,是还要更早之前,只是他记不起来而已。
就在二人擦肩而过之际,微风撩起男子脑后盖住后颈的一搓头发,露出了脖子上的刺青──
是一条毒蛇,盘踞在他颈间,牠并没有如想像般露出凌厉毒牙,只有将蛇信长长吐出,以示警斥。
就在看清刺青的那剎那,林昱晌瞪圆了眼睛,不禁止住了前进的步伐,僵着身体佇立在那。
男子却并未察觉他的不适,只多给了他两个眼,便匆匆离去,毒蛇也再次被藏匿在黑发之下。
不过三秒。
如同被蛇信舔舐过的触感漫上脖颈和胸膛,黏湿的唾液在他耳中打下一道道雷鸣,恶心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最终剥去了林昱晌的理智。
精心做出的饭盒喀噹一声掉落在地,盒中的饭菜也散落下来,在无限狼狈之下,他不管一地的狼藉,横衝直撞地进了厕所?,下一秒,水声四溅。
外头的曲渊惊呆了,摆着慌张的眼和无地措置的双手,愣在病床上,想去关心林昱晌,脚却是终使不上力,只能一拐一拐的跳着过去。
等他费力站在厕所外时,往里一看,地上已积满了水,水龙头还再开着,水声哗啦啦地从未停过,而站在……几近跪在洗手台前的林昱晌已经浑然溼透,却依旧不断的用清水搓擦脖颈,丝毫没意识到那块皮肤已被残忍暴力的搓成了红色,在继续下去甚至能退下一层皮。
「林昱晌!」
曲渊看着心脏直跳,也不管一地的积水是否会对他造成不便,连拖带拉的就把意识混乱林昱晌从厕所带了出来,紧箍住他的双手,强制他保持冷静。
他紧抱着林昱晌,防止他在伤害自己,隔着衣服,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在瑟瑟发抖,平时多么要强倔降的人,此时却残破不堪。
有时真的无法想像某些人不为人知的脆弱,曲渊却看的一清二楚,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声嘶力竭,他什么都听不见。
从未如此心急过,却不知道要怎么做,他感觉到他的挣扎,却不敢再放开手臂。
林昱晌的嘴里在低声喃喃着什么,曲渊凑地近,却一句话也听不见,他从未如此怨恨过自己为什么聋了,总在关键时刻不争气。
因为曲渊的温度拉回了林昱晌一丝丝的理智,他几乎无法思考抱着自己吶喊的是谁,喊的嗓子沙哑,听的都痛,可是那人似乎就是不甘停歇,拿命似的乱吼……
他想让他别喊了,喊的心里疼,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并不是林昱晌一生最狼狈的时候,只是这次有人在一旁看着他发疯癲狂,他觉得丢脸至极,全身上下每个骨骼都在叫嚣,他努力的克制自己,试图控制不断发抖的双手。
过了快十分鐘,连忍接获消息及时赶到,而林昱晌停止了挣扎。
曲渊松开了胳膊,手肘内侧几乎红透。
再过了十分鐘,林昱晌才像是虚脱般蹲在了地上,将脸埋进双臂里。
曲渊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但他希望不是,连忍附在他耳边不知同他说了些什么,林昱晌显然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