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静熙笑笑,季琬琰当年还是教她法语的老师,许多年后,她又做了季岚的博士生导师。
“现在季岚情况怎么样?”
“发烧,低血糖,”宸霖把病历递给她,“打的是葡萄糖,估计还有一会儿才能醒。”
此外还有点儿风寒感冒,别的问题倒是没有,任静熙很快看完病历,扭头又问周宸霖:“这两年你的进度怎么样?”
“没有,”周宸琳把手一摊,“你这个学生太难对付了,比我诊所里的任何一个都难。”
两年了,从季琬琰开始付咨询费开始,她尝试过种种办法,还是没有能和季岚建立有效沟通。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规律的人,家学校再到家,三点一线,每天除了讲课一点缝隙都没有,我尝试沟通,但是她对我就好像对空气。”
事实上,从季琬琰两年前缴费开始,季岚就定时去宸霖的心理诊所进行“咨询”,但不论多少次,针对她的测验,侧写,通通都是完美。
就像完成一场任务,没有破绽,一切标准符合正常人的健康水平,甚至一成不变的稳定——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她也想过清醒催眠,可无论是季琬琰还是任静熙,都没有办法给予季岚足够的暗示,以至于有效交流根本无从做起。
心理咨询同样需要医患之间的信任,这种单向的交流与其叫咨询不如叫白费力气。
“辛苦你了。”
心理师和患者只能建立咨询关系,光靠季琬琰的描述,而没有季岚本人的配合,任静熙知道基本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
当然,这不是周宸琳的水平不高,季岚在心理学上的天赋和专业才是她最大的问题。
最好的学生,最受欢迎的教授,黎大最年轻的学者,她表现得太好,太正常,连任静熙都是一个偶然机会才察觉季岚深埋之下的那种狂热。
或者说,是对自我近乎偏执的信念。
忽然,像是有感应一样,病床上的的季岚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病房很宽敞,装饰不像公立医院那样素白和简单,她应该是被送到了私人医院。
“……”
通常情况下,她妈不会把她特意送去私人医院,季岚稍稍转了一下视线,果然,看见了她的老师。
“季老师,宸霖,你们暂时出去吧。”
季琬琰点点头,虽然很担心女儿,但还是先和周宸琳出去。
季岚有些忐忑的预感,果然,任静熙走到她的病床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季岚,”并没有格外的责怪或者可怜,任静熙平和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学生,“现在,你打算接受我的意见,真心做一次心理咨询了吗?”
“……我不需要。”
干涩的嘴唇还没恢复血色,可意识已经清醒,季岚回视着自己的老师,理智得近乎冷酷,“我没事,只是需要休息。”
依旧抗拒,任静熙不意外,毕竟周宸琳不是第一个为季岚提供心理咨询的医生,季岚也不是第一次“接受”她的意见。
“季岚,你忘了很多事。”
“我没有忘记过什么,我只是需要休息。”
依然固执,依然执着,和两年前一样不肯信任,只是死死压制自己的情绪。
天赋和专业反而成了禁锢她的枷锁,任静熙叹了口气,抽出了季琬琰给她的信,“这个,你也会强制自己忘记吗?”
“不,我……”
“压制自己的记忆,连同重要的人也排斥在外,这些对你来说,是随意可以丢弃么?”
“我没有……”
“季岚,你已经快失去和人分享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