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里的惊呼带着一点胆小怕事的意味,然而听见众人围上来安慰的动静,她心中潜藏的快意便膨胀起来。
瞎了好呀。
她认得这个翟昇,早在知道他是害娘爹背上房贷的仇人之前——
外卖员都不爱送富人区的单子,她还是菜鸟骑手时不懂,没看小区名字就接单了。
到了门口才知道,富人住的小区不许外卖摩托进去。
提着一兜汤水也不敢跑,只能气喘吁吁疾走。
你说富人都有保姆,为啥还要点外卖折磨她?
他们的别墅为求幽静,建在重重花园池水后面,每棵树每条沟渠都在折磨她的双腿,延长她的路程,逼迫她的时间。
走了二十分钟才找到买家门口,后面接的单子全超时了,她焦躁地按响门铃。
“女人送什么外卖?走得真慢。”
翟昇的脸一闪消失在门缝后,孟千里却能记住一辈子。
他并没有给她打差评,可她依然恨。
这男主人的保姆就站在玄关,孟千里看见了——可他偏要自己取这个外卖,只为把斥责亲口砸进她耳朵,让她羞愧。
不打差评,不像仁慈,像不屑计较。
他最好真瞎了,以后也只能慢慢走路!
孟千里蹲下来欣赏他的惨状。
翟昇头畔落着几块染血的石子,方才被摩托车前轮卷起,又被离心力甩出,不巧打进他眼窝。
他依然能忍痛,一声不吭地,任由她们把他搬回烂尾楼地下的停车场。
忍。
只要忍过这一劫,只要活着出去,续上资金周转……
他要一个个报复回去。
他会让所有害过他的人……不得好死。
视觉受损,听力可达的范围便延长了,被扔进停车场收费室的翟昇,隐约听见她们在小声商议什么。
“今儿中午不是刚…住个医生吗……”
还有其它人被抓住?
“喊她来看看,别真闹出人命。”
翟昇努力睁眼,隔着血雾,像一千度近视患者遥望像素风游戏的屏幕,只能看见糖纸大小的色块堆迭在一起。
一片红飘至眼前,女人温暖的手敷上眼眶,隐约可见两人紧贴她左右站立,状似挟持。
酒精,碘酒,镊子,最后是纱布轻拢在眼前,即便她真的在为他治疗,翟昇也不打算相信旁人。
“弄好了?”
女医生没有出声,也许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她们催促她。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时,一个冰冷的硬块忽然滑进翟昇袖管。
他不敢置信地轻轻喘息着,忍耐眼球的刺痛,等人声灭绝,确认人都走尽了,再过半小时,他才小心翼翼把那硬块捞至脸前察看。
是一台手机。
翟昇在黑暗中摸索着,把它藏进收费室木椅坐垫的棉花深处,视线不安地飘向空无一物的远方。
一个不知何故同样被抓来的医生,能成为助他逃出生天的同盟吗?
虽然是个女人,但比一般女人冷静,翟昇沉默地陷入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