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那么说。”殷晴眼真挚:“我不该以己推人,强求你去做善事。我总是很天真地去思考一些事,我觉得那是好的,可却忘了未经人苦,莫劝人善。”
看她这副郑重模样,燕归别扭地“嘁”一声,心底惊讶,他闷道:“我又没怪你,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名门正派一向规矩多,蛊门虽几近湮灭,在多数人眼中也与魔教并无区别,大多人只会视我于异类。”正如今日洛家那伙人,分明抢人在先,斩杀小青小红在后,口口声声不惜死也要抓他。
殷晴虽一开始辨认出他的身份,也是怕他,但好似从未因他出自蛊门,就冷眼相待。
而与她在一块时,燕归总觉得很潇洒自在,没有世俗的教条纲礼、条条框框所缚,泾胄分明的善恶两人又无比默契,她善却不愚善,知晓他做恶,亦不像旁人那样恨不能扬剑与之划清界限,反而另有自己的理论。
殷晴心思玲珑,一点即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我与其它正道弟子不同,其实很简单啦,比起旁人说什么,我更相信自己看见的,况且…况且就如你所言——你只对我好。”脸颊温度上升,她眼睛忽闪。
即便他坏,即便他不是好人,可正如菩萨杀人,恶鬼心慈,这举世难寻的独一无二。谁不会心动呢?
她心跳加速:“我能感受到。”
“并且有些事于我是好,但于你而言未必是,就像师尊希望我留在昆仑山,他总说是为了我好,但其实我一点也不想留在山上,我就想——”
殷晴忽然粲然一笑:“我就想像现在这样,寻一知己作伴,去游山玩水,所以…就这样就好。”
不必勉强从善。
“知己?”少年目光一深,唇边翘起一个弧度,一动不动地看她。
殷晴脸一红,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打眼张望四周,错开他的目光,脑子拼命想着该说些什么才好,眼睛一瞟,看见前方池塘,水…有水。
游山玩水…
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这…这正好有水,不如我们去玩水?”
说做就做,动如脱兔,殷晴几下便跑进水里,踢掉鞋履,高高提着裙摆,哪料惊起一池鱼,纷纷跃起扑腾,再砸入水中,溅了她一身水花。
醉月悠悠,漱石休休。
“不恕!好多小鱼,哈哈…好痒,它们会咬我,好痒呀,你快来。”她笑得眉眼欢欣,满脸雀跃,全不知自个儿衣裳湿透,颈下冰肌莹润,婀娜身姿落入少年眼底。
燕归眸光一暗,口中干涩,凸起的喉结一滚,他看她,朦胧水汽里,少女像雾又像花。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所谓水可陶情,花可融愁,眼前一株娇艳芙蓉花临水自照,两相齐全,燕归滞步顿足,浑身燥热,幽幽眼底有两簇火在烧。
殷晴毫无觉察,只看他站住不动,掬起一捧水抬手向他洒来:“燕不恕,你在干嘛?”
燕归看她看得入,防不及防浇了个淋头盖脸,一脸茫然地眨眨眼,被呛着咳了一下。
见他一副狼狈样,殷晴扑嗤一笑,阵阵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在寂寂夜里,空谷回响。
真是气死他得了,胆子大得很,还敢笑他。
“殷晴。”少年磨齿回,一把抹去脸上水,阴沉沉笑一下,大步踏入水中:“不怕死对吧?等着,我要你好看。”
注: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月夜》唐杜甫
醉月悠悠,漱石休休,水可陶情,花可融愁——吴西逸的《蟾宫曲·山间书事》
妈鸭他们明明没说“我喜欢你”,怎么每天都像在互相告白。
害怕大家不懂得殷晴的脑回路,这里给大家解释一下,殷晴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由于她不知道自己一家被灭门的事,她对于魔教那种坏的概念其实很朦胧,就好像小的时候家里人给你讲鬼故事,说你不睡觉,有熊婆婆要来吃你的手指,要你不要熬夜早点睡,你长大一点之后发现根本没有这个熊婆婆,就对大人的话产生了怀疑。
况且燕归从来没当着她的面杀过人,很多时候她觉得燕归就只是吓她,再加上燕归对她真的好,所以她的认知跟上帝视角是不一样的。
殷晴本身的善恶观没有那么强烈,因为哥哥替她背负了所有,哥哥很恨魔教中人,他就嫉恶如仇,但殷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