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信吗?”
“你什么都没有做,小艾会变成这样?”
他耸了耸肩。
“的确,像你说的,她和我在一起以后确实患上了饮食障碍症,然后也像这样,”他下巴扬了扬,示意她手上的那些伤口,“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行为,但那是我让她这么去做的吗?我让她催吐,拉着她的手去划自己?我没有吧?”
艾怡昕在我身后小声啜泣。
“我只是想让你更喜欢我。”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啊,对。你想让我更喜欢你。”钟宥齐点头,“但是你为什么会觉得,催吐和自残会让我更喜欢你呢?”
“因为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好……配得上你……”
“好的,且不说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样会让自己变得更好,但晓潇,”他对我说,“你看,自始至终,我没有强迫她做任何事。这一切,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就像,我跟你说过的,那只猫一样。”
我听见这样的言论,心里有多少想要骂人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但又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耸耸肩:“看你说的,好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十恶不赦一样。但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原因驱动我这样做——就是我很喜欢观察别人。观察她,和你,都让我觉得很有趣。”
“比如说吧,那天艾怡昕给你打的一通电话,仅仅是因为我在她面前提了你一句,居然就可以激发出她内心那么阴暗的一面,我以为你们俩的友情能有多么坚不可摧。”
“但是打完那通电话,她哭得可伤心了。哭得歇斯底里。我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以我对你的了解,我相信你不会对她坐视不管。所以我找了个借口出门,你看,你这不就赶过来了。”
“……”我无话可说。可能是我的社会经验过于不足,可能是我遇到的这个人太过葩,人生头一次。我感觉大脑跟死机了一样。
半天,我才问:“放她走,行不行?”
钟宥齐笑了。
“晓潇,你问问她,是我不让她走吗?是谁在一次一次催吐以后又求着我不要离开她,她会变得更漂亮的,是谁拿自残威胁我逼我对她更好一点的?”
艾怡昕拼命地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要威胁和逼迫你……”
“可能你嘴上说着不想,但实际上,你的行为和那种超市里要不到糖就打滚的小孩没什么区别。”
艾怡昕拽住我:“不是这样的,晓潇……他……他在屋子里,装了摄像头……我一开始不知道……”
我蓦地抬头。但装潢精致的吊顶、极简风格的灯具,一时也看不出摄像头在哪里。
“他……给我看过……给我看过我的样子……”
“哦。”钟宥齐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划弄几下。接着他蹲下身,猛地把屏幕伸到艾怡昕面前。
艾怡昕像是被烙铁烫了一样,尖叫一声,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是这个吗?”他问。
屏幕上,钟宥齐坐在沙发上,淡漠地看着跪坐在一边的艾怡昕,看艾怡昕的动作,似乎是在用刀划手臂。
又过了一会儿,她怯生生地起身,去抱他,求他原谅。
他没有动。漠然地接受她的卑微和乞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拥住她,像主人施舍奴隶,而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像饥饿多日的人终于抢夺到一点面包渣那样贪婪。
“怡昕。”钟宥齐开口,柔声说,“按照你的逻辑,如果这么做,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你又为什么会怕自己这个样子呢?”
而我,此刻想到的是更严重的事情。
“你……是不是还拍了她……”
“哦?你说床上的那些事?”钟宥齐摊开双手,“晓潇,你太瞧不起我了。你信不信,自始至终,”
他顿了一下,说,
“我没碰过她。”
我难以置信,睁大了眼睛。
“不过我觉得,比起淫荡的自己,怡昕更害怕的,应该还是我手机里的那个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