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革月,现在必须坚强,他们的事情固然是打击,但不能就这样丧失希望。」见雨革月似乎失去了求生的欲望,昂急迫地想要让他重新振作。
「我……小、小心!」雨革月看到昂背后出现一个人影,对方手上的东西有反光,那是一把刀!
把昂护到自己背后,雨革月硬生生接受了那一击。
「嘖。」知道自己没有捅到要害,那人蒙着脸,但从举动能知道,他是来取这群孩子性命的……而柳渊,恐怕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长老……」雨革月记得柳奴说过,伤害柳渊的人是长老。他不敢相信,为了自己家族崇拜的修仙之路,受人敬重的长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郑长老挑起眉来,他没想到自己的身分会曝光。「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们真的没必要活着了。」这附近埋着无数人的尸骨,包含那些作为活祭品的孩童……这里是所谓的试炼圣地,也是坟场。「乖乖受死吧!」
「不!」昂亲眼见雨革月为自己挡下一刀,他又急又怕,怕革月失血而死,又怕他无法带革月安全脱离危险。
他要护他周全……昂满脑子只有这想法,他衝上前想要和长老拼命。
「为什么……」看长老就要拿刀往昂的脖子刺去,雨革月瘫软在地,他觉得绝望。
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他恨,恨无能为力的自己,恨郑氏一族的诡计,更恨族人的愚蠢……
就在恨意满溢之时,时间彷彿被暂停,雨革月见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他一时之间不能理解事情的发展已被翻了篇。
「你想活下去吗?」
雨革月听到有这么一个声音问着自己,而他回答:「想」。
「我想活下去。」雨革月在心里吶喊着,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渴望活着。
「那么你有什么可以给我?」无一凭空出现在雨革月面前,他一脸淡漠。
「二哥?」雨革月不明白许凌凡怎么做到的,他惊讶地爬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伤口竟然一点也不痛。「怎么会……」
无一显然还没从柳渊离开人世的打击中恢復过来,但他又真的想帮助雨革月活下去,他冷着一张脸,其中却也有下意识的柔情。「认真来说,我是怜瑶的守护。我从有意识开始就在怜瑶,族人供奉我为,要我守护这片净土,可是这种信仰不纯粹,我也非正统的。现在的我,非人也非……我恨这土地上的人,因为他们那半调子的信仰才有了这样矛盾的我,可是……我喜欢这片土地。」无一在说到土地的时候,脸上出现的是罕见的笑容,比起,他更像是这高山的花草树木孕育出来的妖精。
「你能救我吗?」雨革月知道无一有救自己的能力与意思,但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知道自己也必须付出什么。
「我需要人柱来维持这高山的运行,免得被坏人给糟蹋了,先前那郑氏小子是个好的,却身子虚弱,接受不了作为人柱要承受的力,最终暴毙而死。你是目前我看过最适合当容器的人,你愿意吗?」
「我……」
「你可以復活任何你希望他们活着的人。」无一似乎在暗指谁,他的眼变得幽微。「你会成为怜瑶族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为什么你亲自出手?」雨革月问道。
无一显然没想到雨革月会这么问,他道:「纵有无边法力,我却是自然界不被认可的存在,要是随意出手干扰,会被大千世界以自然法则把我毁灭,这片土地将走向荒芜……我需要有人继承我的力,替我维持这土地的生气,成为活仙。」
知道无一留在怜瑶的本意是好的,雨革月便也不怕他。「我有个请求。」低着头思考了下,他说道:「我要柳奴和柳渊成为我的护法,而且不能有过去的记忆。」那些记忆对他们来说太残忍太痛苦了,他寧可从头开始认识。
「可以。」无一甚至求之不得,他喜欢柳渊的率真,他也不愿柳渊重来一次,还要记得那些可恨的人性黑暗面。「一旦復活他们,我也会窜改族人的记忆。」
「还有,把昂弄下山吧,并且删去他的记忆。」雨革月知道昂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怜瑶,他想着既然自己以后要当人柱,势必是走不开了,还不如让昂代替自己到处闯一闯,也算了却一桩遗憾。
无一似乎没想到雨革月会有这样的要求,他轻挑起眉来。「你不会后悔吗?」这三个月的相处无一是看在眼里的,昂对雨革月多好,反之,雨革月对昂有多信任,他是看懂的,这样的两人还能分开吗?
雨革月看向被停止住时间后,那想保护自己而与郑长老奋斗的昂,他眼中情绪翻滚,却终究是要割捨的。「要是有缘,总还能相见的。」
彷彿被勾起什么回忆,无一有一瞬间的恍惚,后来他勾起嘴角,轻轻道:「如你所愿。」
而后发生什么事雨革月已经不知道了,等他再度睁开双眼,他已经不在那洞穴附近,郑长老虽然还在,却整个人毕恭毕敬,不,是族里那些有地位的人都齐聚一堂,他们望着自己的眼带着敬畏。
这是怎么了?
「大人醒了。」郑长老发现雨革月已经清醒过来,他喊着。
其他人听见赶紧跪下,连忙向雨革月磕头。「拜见活仙大人!」
后来雨革月才从旁人口中知道,郑长老对外宣称,他进入禁地想要看看孩子们状况,却只看到雨革月倒卧在地,身上散发一种圣光,那光芒之前在郑氏蹟的身上出现过,是活仙的象徵,郑长老知道蹟又出现了,他把昏睡不醒的雨革月带回去细心照料,昏睡了近半个月雨革月才又甦醒过来。
故事真是如此吗?
雨革月听了在心底暗自冷笑。郑长老隐瞒了自己的杀戮行为,将擅闯禁地的举动合理化,并因为蹟出现而成功转移注意力……雨革月觉得自己是生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情绪就好像被人拔除一样,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却难以表现喜怒。
「人柱的情绪不能不稳,所以我封住你的七情六慾,等哪天时候到了,我自会将你从这禁錮中解放。」想起无一在自己完全失去意识前说的话,雨革月这才不紧张。
禁錮中解放……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恐怕他也早已老去,心有馀而力不足,已难以离开怜瑶。
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力量在四处乱窜,雨革月知道那是无一给予自己的力,他抚着额头,对着一帮想要阿諛奉承的人说道:「我想一个人待着。」
那些大人连忙说是,不一会儿功夫就清场完毕。
九岁的孩子说话如此有份量,真不知道山下那些凡夫俗子看了作何感想?雨革月苦笑,他的手轻轻一挥,柳渊和柳奴便活生生地又出现在他面前。
「主人。」两个人看着雨革月,高兴地跪在地上,他们奶气奶音的,到底还是雨革月心中六岁的孩童,天真可爱,未受污染。
「从今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吧。」雨革月朝他俩伸出手,缓缓抱住他们。「对过去,不听不闻不看;对未来,不期盼不奢望不好。」这是他的生存之道,也隐隐想着,会不会有一天,他还能见到昂。
三个未满十岁的娃儿抱在一起,一个承受了过去悲苦的记忆,两个已全然不记得,他们各怀心思,只想着现在,却忘了每一分每一秒的现在,都是用未来换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