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是阮卓蓝和她的戒指。
他把蛋糕放在饭桌上,然后,坐了下来,看着这个不是他的家,想像着她在家中的生活。他想起了那个时候,那跌在地上的声音,而现在,那个东西重现眼前。
「韦慕文,你家有没有什么饮料?」他问,同时,也打断了在他的心中,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想法——在那一刻,如果可以,他想他会抱紧着她,然后让她安静地哭泣。
「厨房有红酒,你去拿吧。」韦慕文走了出来,坐在一直以来她的位置。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习惯,甚至在坐下去的时候,其实,她有些惊讶。
红酒,不是为他而买,也不是为她而买。从来,她都不是一个利用酒来麻痺自己的人,所以,她已经忘记了为什么家中会有酒。当然,这个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好好与他,聚聚,而红酒,可以应付这正式的时候。
「蛋糕配红酒,好!」徐陆走到她的身边,为她倒了一杯红酒。他甚至已经忘记了红酒的后果是什么,也许,在看到那戒指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一切。
打开蛋糕,看着上面的水果,我笑了,却无法笑下去。之后,她望向旁边的酒杯,那红酒的液体倒下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影子正在被淹没,然后,在喝了一口后,她终于又可以看到一部分的自己。就如蛋糕必须配上红酒一样,她必须也要经歷这样的自己。
「我去拿叉给你。」韦慕文望向对面的那个男人,然后微笑。虽然,这样的经歷注定痛苦,但是,在这一刻,她却可以跟他来到这里,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她走入厨房,平静下来,然后,她再次走出来,来到他们之间的幸福。
「你不许生日愿望吗?」她问。
「韦慕文,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在这一刻,他反问。
「已经过了,正正就是在两星期之前。」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送给你。」
「不要啦,今天我也没有送你什么,你就要破费了。」
「我不认为这是破费。互相送东西给对方,这不会是破费。」
他对向她,没有逃避,没有退后,这一次,他是直接的。好像,在他的心中已经有很多不同的情感,而在这一刻,他打算告诉她这一切一样。
但是,他没有说话。其实,有很多事情,一早已经不可以说出口,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她的独特吸引了他,他早就已经改变了对她的感觉,可是好像,距离某一种更深的情感,有很远的距离。而这样的情感,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他知道她会明白。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继续给我这样的生活。我们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生活,可是我不可以想像,如果那一天没有你的话,我是否仍然在这里。那是一种安慰。所以。我希望我们每星期,仍然有见面的时候。」
她相信,他明白。
「我不希望你离婚,真的,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一方面,我不可以这样想,另一方面,我希望我们仍然有藉口见面。韦慕文,我们是——」
「朋友。」他们一起説。然后,碰杯,微笑。
在那碰杯之后,她并没有停止笑着。有些心结,在这一刻已经解开,有些担心,也不再存在。是她担心过多了,但是在这一刻,她才可以感受到那份真实。
「我想要一本簿。因为,我想一次过告诉你,我的悲伤。」
「日记簿,可以吗?」他问。
「都可以,总之可以告诉你,我的一切。」韦慕文喝着那红酒。看到见底了,之后,又再次添上。这一次,她再次看到自己的淹没,却仍然笑着。「那你又想要什么?」
「我已经放弃了我的生日愿望,还可以要什么?」
「那是你自己不许,跟我无关。」韦慕文看了一眼,然后吃了一口自己做的蛋糕。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些东西是不同的。就如在心中的情感,就如,吃蛋糕的味道。
「在这一刻,我的人生已经完满了。」他再次望同一个人。声音渐渐地减弱,他们再次互相对望,但是在这一刻——
可能是为了避免尷尬,这一次,韦慕文把奶油抹到他的脸上。然后,退后,离开自己的座位,跑到客厅。
「我那么认真,你在做什么!」他追着她,而在他的手上,也有一些奶油。
「你现在去洗手,不要抹到我。现在去!」逃过了那一刻之后,他们再次回到最高兴的时候的他们。
而时间已经来到了七时。
八时十五分,阮卓蓝走出了机场。吸了一口气,他带着他的行李上了巴士,踏上了最后的回程之路。
在巴士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在休息,也是在平復着自己的心情。在之后看到她的时候,他要说什么?在进去之后,他又应该要做什么?今晚,在他和她都要睡觉的时候,他要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来到他们的房间吗?有很多的问题,他得不到答案,有很多的问题,他正在等待答案。
也许她会哭,也许她会冷漠地看着他,也许她什么都不会做。那么在现在的她,正在做什么?在那天的已读不回之后,他正在等待她的答案,但是,没有,一个都没有。也许她恨他,所以,她并不期望他的回来。或者,她期待的是离婚。
这两个字太重了。他不敢説,也不能说。打开眼睛,看着窗外,看着窗的影子,他笑了。因为,他仍然对她有信心,他相信他们在这一次之后,他们可以走到永远。除非有一刻,他们再承受不了那无力感,
但是,心中却有一些害怕。好像,有些事情将会发生,有些不可以挽回的事情发生了。可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是回来的时候的紧张,也许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在这一刻,他会害怕,害怕一切都会改变。
然后,他笑了一笑。现在,他们的婚姻,他们的爱早就已经变质了,但是,他依然肯面对这个困局,那又有什么可以比这更严重?他想不到,就算想到了,也不敢继续地想下去。
两个星期没有回去,这一刻,经过四十五分鐘的车程,他终于来到了他和她的家。然后,他站在门前,看着那一门之隔的家。本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在这一刻,他想见她。那是一个愿望,也是一个渴望。只是,在这个情况之下,他仍然没有开门的勇气。
「徐陆,九时了,是时候回去了。」坐在沙发上的韦慕文望向旁边的男人。带着脸上的红,她有些醉,但是在这一刻,她仍然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身份。
脸上的奶油已经抹好,再没有任何痕跡。可是,两杯酒杯依然被人放在桌上,屹立不倒。脸上的笑容告诉了别人他们的关係,手上和桌上的戒指告诉了别人他们的身份,他们互相对望,没有逃避。
不知道为什么,在开了灯之后,她总觉得那戒指的光,很亮,令她不可以睁开她的眼睛,看着旁边的人,看看这个家。
「下星期二再见。」徐陆说。他站了起来,拿了自己的东西。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留在这里,但是他停了下来,再次望向她。好像,他要把她记住,记在脑海中,记在他的心中。
徐陆看着这个家的一切,又看了一下手的戒指,然后,站起来,离开。九时已到,他就是灰姑娘一样,是时候离开了。另一个女人在家中等他。
「生日快乐,下星期二,一时见。」她站了起来,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没有知道,这是他们的结束,却是她的婚戒可以保留下来的原因。
然后,徐陆打开了门。
阮卓蓝退后一步,徐陆也惊讶地望向眼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就知道,那个人就是韦慕文所说的丈夫——阮卓蓝。
阮卓蓝看着眼前的人,然后,他再望去站在后面的那一个人。他看到她由微笑,改变回冷漠,只需一秒的时间,而在这一秒中,他们对望了。
一秒之中,他明白了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例如婚姻,例如她对他的情。可是在这一刻,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韦慕文低下头,笑了一笑。她走向桌子,把婚戒放在红酒之中,然后,再次望向自己的丈夫,微笑。
玻璃在这一夜,碎裂。
20年,2月20日,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