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圣还好吗?」
「还可以。」
「有你在他身边,他应该能好好振作吧?」
吴元青叹出一口气,看着他说:「真的能这样吗?」
「啥?」
「我在想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可以帮助他好好面对一切吗?」
「在说什么啊,他不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了吗?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此时陈圣砚出现在灵堂前,他的身边围了亲戚们,似乎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大家的表情显得很严肃。而陈圣砚看起来比刚才振作了一些,让吴元青安心不少。
吴元青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小声地说:「但是现实太过困难了。」
曹一郁在一旁点了点头,以沉默代表认同。
人们都曾被现实不停的打倒,然后在同一个地方站起来,接着现实又换汤不换药,包装成另一种型态再次出现在人生中,然后人们又只好再次被打倒、再次站起来,这样不停不停地反覆着。吴元青突然涌上一阵对未知未来的恐惧。
随后,丧礼开始了。
起初在灵堂一侧一直面无表情的陈圣砚,在独自上香时,看着前方母亲的照片还是哭了。即使穿着合身的西装,也还是无法掩盖陈圣砚那伤心欲绝而垂下的肩膀。
看着他颤抖的背影,吴元青好想过去抱住他。他想要轻抚着他的背、搀扶着他,捧着他的脸帮他把眼泪擦掉。有这么几次吴元青差点就要从椅子上站起了,他内心的情绪翻腾着,这样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呢?就像是已经分手的恋人,看着依旧爱着的人哭着却无法给予拥抱。现在吴元青就像是一个完全和陈圣砚没有关係的人一样,只是坐在底下座位的一个观眾,面对眼前上演的一切,只能无能为力的坐着。
吴元青双眼紧盯着前方的陈圣砚,深怕自己会错过他的视线。但在到了亲友捻香之前,陈圣砚一次都没有在人群中寻找他。
吴元青和曹一郁他们起身,一起走向前准备依序向陈母捻香。
轮到吴元青时,他用右手从精美的小盆子里捻起了香粉,举到齐眉的位置。
比起刚才在座位上的距离,现在离陈母的照片更近了,但也因为如此,反而看不清楚照片中的整张脸,只能专注在五官上。他看着陈母那双和陈圣砚近乎一样的双眼皮大眼半晌,然后将手里的香粉放置在旁边空的盆子里。
向左右两旁的家属鞠躬时,吴元青瞄向垂下头的陈圣砚,分地想着帮他挑选的这套西装真的很适合他的身形。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帮他挑的第一套西装居然会是在这种场合穿的。
突然陈圣砚抬头和他四目相交,两人凝视对方半晌,原以为陈圣砚要对他要说些什么,但也只是露出略显疲态的微笑,对他点了点头,似乎在说着自己还能够再撑一下。
一行人回到座位后,等到全部亲友们捻完香,丧礼在此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亲近的家属才可以参与的后续仪式了。
吴元青既没能送陈母最后一程,也没办法一路陪着陈圣砚。但是能说什么呢?两人的关係无法在这种时候公开,就算公开了能不能参与又是另外一回事。在这种场合,光是有感情的联系是不够的,吴元青认为自己彻底就只是个外人而已。
「在想啥啊?该走了。」
曹一郁用手在吴元青眼前挥了挥,把他从失焦的世界里拉回现实。眼前的座位上已经都没有人了。
「抱歉。」吴元青赶紧站起身,和曹一郁一起走出殯仪馆。
「你接下来要去哪?要一起回prs坐坐吗?」
曹一郁随手点了菸,他用力地吸了一口后,随即从鼻腔和嘴里吐出白烟。
吴元青盯着他手中的菸说:「不了,我还有别的事。」
「这样啊,记得先去别的地方晃晃啊,那我先走了。」
原来曹一郁信这个啊?吴元青以为在国外多年的他不会在乎台湾的习俗呢。
虽然嘴上说有别的事,但吴元青其实一点干劲都没有,因为内心的某种扭捏、不愿面对的心态正绊着他。而且刚才油然而生的负面馀韵还残留在心里,让他并不想马上去做这件计画已久的事。
他跨上机车后一会儿,想着如果这时候能够抽一根菸打发时间的话,感觉就可以在弹掉最后一段菸灰时,下定决心去做了吧?
这时眼前的一位中年大叔正好将菸熄在菸灰缸里面,原本还尚有一丝气息的菸蒂,过了几秒鐘后飘出最后一道烟,随即像是失去生命一样毫无动静。
先去买要用到的东西吧,他心想。
吴元青戴上了安全帽,转动引擎离开殯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