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引鹤叹了口气。
江寄月回过来:“好端端的,谁又惹你不开心了,叹什么气。”
荀引鹤发现江寄月怀孕后,脾气是真的变大了,她从前可不会这样与他说话,可是更大的争吵都有过了,江寄月还能被他哄回来,荀引鹤已经很满足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奢求呢。
他道:“没有不开心,只是切实觉得可惜。”
江寄月疑惑地看他。
荀引鹤道:“现在你精,我也精,可是大夫特意叮嘱过我,不到三个月不能同房。”
江寄月愣了愣,反应过来,啐了他一口:“该让你滚去厢房睡的。”
荀引鹤笑着抱住她:“别怕,我不会乱来。”
江寄月道:“我刚想与你说正事,你正经些。”
荀引鹤道:“嗯,你说来,我听着。”
江寄月道:“郗氏打算改换姓名,逃离上京重新开始生活,我答应她了,可我也知道这件事牵扯会很大,所以还需要和你商量来。对了,你会同意吗?”
她问完,就抬眼看荀引鹤。
荀引鹤从这句问话中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信息,江寄月缘何突然和荀简贞走得近?荀简贞从前忌惮他,缘何那天敢来桐丹院找江寄月,最后还发疯般挑拨他与江寄月之间的关系?
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荀引鹤不答反问:“郗氏害过你,你不在意吗?我记得你并不赞成以德报怨,而且这件事可不像提前放她出祠堂这般简单,一不小心,你也会被牵连进去的。”
江寄月道:“这有什么的,郗氏也确实害过我,可是她已经足够惨了,而且女子一人在外生活,是危险重重,她千方百计逃出去,最后会落得个凄凉境地也不一定,所以我都不知道这样做是帮她呢还是害她呢,哪还有心思想这些。”
荀引鹤沉默了下,道:“阿月,你知道三房没有儿子,所以就算为了子嗣,走了一个郗氏,三弟必然还会再迎娶一个嫡夫人回来,你帮不完的。”
江寄月道:“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很大的能耐可以去干涉别人的人生,因此郗氏那儿,我也并未去做过任何的劝说,她是自己萌生去意的,夫君,你是男子,可能不能了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她要有这样的念头,与壮士断腕无异,郗氏既然有这样的魄力与决心,我并不想辜负她的魄力与决心。”
荀引鹤点了点头。
江寄月忧心忡忡地道:“所以夫君你同意吗?”
荀引鹤回,笑得有些灿烂:“我自然是同意的了。”
他若再不同意,不是白白送了可乘之机给荀简贞去挑拨吗?
江寄月舒了口气,道:“我就说你会同意的。”
她也真怕荀引鹤不会同意。
荀引鹤道:“卿卿,我并非真的冷血麻木的人,大哥院子里的事与父亲有所牵涉,我很难去插手,郗氏去插过手,就被父亲以‘不敬重不孝顺父亲’为由罚了,我若去,父亲只会觉得我要与他作对,更会不客气地对待我,所以我只能冷眼视之。”
但其实这话并不经得起推敲,早几年的荀引鹤或许没办法和老太爷分庭抗礼,但这几年的他绝对有,但他仍旧选择对阖府的苦难视而不见,漠不关心。
他是真的对除江寄月之外的人冷情到了低。
荀引鹤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说与我听听,我看能不能帮你们完善一下。”
江寄月道:“我画画总共攒了八百五十一两银子,让郗氏买个小宅子,并且再过几年生活是完全够的,我预备都给了她。柿子巷里有刻私章和做假路引的,郗氏可以去那儿做套假身份出来,然后等她归家后,提出带丫鬟去上香,再趁着人多时逃出来,一路去往香积山。”
荀引鹤敲了敲被子,这个计划总体来说他是满意的,因为能把江寄月这儿的关系撇得最可能得清,到时候若是事发,说起来也都是郗氏自己的主意,不会牵扯出江寄月。
当然前提是郗氏的嘴巴足够严实。
荀引鹤道:“你不用给郗氏银两,她可以典了嫁妆,也能典出至少十几万两的银票来,那些本就是她的财物,都扔给了三弟,她无儿无女的,我想,她也不会甘愿。能做假路引的地方有许多,我可以介绍几处,只是别去柿子巷,那里与你有关联,香积山也别去,她要寻个安全的能落脚的地方,我倒是推荐她下江南,江南富庶,绣房乐坊都多,女子好找营生,不似香积山,偏
远,商业不发达,百姓大多务农,男子要找活计营生就艰难,遑论女子。”
江寄月眨了眨眼。
荀引鹤道:“这件事让侍剑去告诉她该怎么做,侍剑走南闯北惯了,能替她选出最合适的落脚地,以及最优的路线。”
重要的是,侍剑去交涉,就能把郗氏的行踪掌握在他的手里,如果有一天她被郗家人找到了,要供出江寄月来,他也能先一步处理掉郗氏。
但江寄月不知道,她很认真地点头,道:“也是,我只待过香积山和上京,爹爹在时,香积山给我的感觉太好了,所以郗氏要走,我便想推荐她去我的家乡,希望她也能感受到那里的温暖,没替她考虑营生合不合适的问题,有侍剑帮忙,应该能替她找到更合适的落脚点。”
荀引鹤道:“若是你实在想念香积山,等日后我带你回去小住几个月就好。”
只要江寄月不是偷偷摸摸自己跑回去就好,荀引鹤听着她说时,真是越听越不安,连去哪里搞假路引都知道了,若是她真想不开如计划般,上个香的功夫就趁乱跑了,他都不知道再要把她找回来得耗费多少的时日。
真是心有余悸,还好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江寄月道:“还有件事,大姑娘那,你该怎么处理?”
荀引鹤道:“怎么了?”
江寄月道:“郗氏说她恨你,我想她连父亲都敢下手杀,那便没她不敢的,因此我担心你。可我又可怜她,她并不想变成现在这样的,所以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想同你讨个主意,你说,如果我好好教大姑娘,与她谈心,她是否能回转点?”
最后那个问题,江寄月自己都知道问得没有底气,声音心虚地轻了下去。
荀引鹤知道江寄月因为怀了孕,所以移情更加严重了,她问荀简贞,更像是在问她的孩子有没有得救。荀引鹤也知道,大姑娘的事情更为复杂,她就是块试金石,是江寄月来试探他的本性,所以他必须得好好回答。
荀引鹤严肃起来,道:“你说得很对,她只是个小孩,过了年才十七,我们不该放任她堕落下去,而是要好好管教她,更不能让她犯这个杀孽,否则踏上这条绝路后,她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江寄月迟疑道:“可是她那么恨大哥,她会甘愿放弃吗?”
荀引鹤道:“她不会,我会去说服她的。”顿了下,道,“给她说个婆家,把她嫁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