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脸上灿烂得晃人眼的笑容,钟卉实在不忍戳穿,只笑道:“快起来吧!太阳都要晒屁股了!妈妈给你煮了鸡蛋面,还加了肉丝哦!”
禾禾赶紧跳下床:“我要吃肉丝面!”
女儿洗漱吃早饭,钟卉继续整理江晟的物品,他所有的东西最后装了三个编织袋。
钟卉又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遗漏任何东西,便将编织袋放在角落里,等着江晟的兄弟来拿。
收拾完的家,江晟的痕迹几乎已经看不到了。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墙上还挂着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钟卉把她和江晟的结婚照给取了下来,全家福还留着。禾禾是个敏感的孩子,这几个月她不想女儿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忙乎了一早上,总算整理得七七八八,钟卉坐下来喝口水,一低头便看到无名指戴的金戒指。一枚光秃秃的素金戒,因为尺寸买大了,缠了一截红绳。
她差点把这东西给忘了。
江晟出门在外很少想着给她捎带些什么,唯一送她的东西就是结婚的时候买的三金。
当初为了买三金,她和江晟还闹得有些不愉快。最后她做出让步,买了江晟看中的款式。婚后,项链和耳环她嫌老气,很少戴,只有戒指每天不离身。
既然离婚了,这些东西也没必要留着了。
钟卉从抽屉里找出项链和耳环,摘下手上的戒指,一起放进盒子里,随手塞进编织袋里。
趁着整理江晟的东西,她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原先很多家具的摆放都不合理,要重新调个位置。
钟卉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禾禾换个写作业的地方。
江晟在家的时候,喜欢带人回来打牌,搞得家里乌烟瘴气。那张餐桌除了吃饭,基本上就是给他用了。
禾禾连张写字的桌子都没有。这几天,钟卉看禾禾天天趴在缝纫机上写作业,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后这里只有她和禾禾住,不需要考虑江晟。钟卉决定将客厅改造一下,加组书柜,添个书桌,让禾禾以后都在客厅写作业。
这么一来,客厅的灯泡也要换,现在用的瓦数太低,还要给禾禾配个台灯。
梳妆台的镜子要换,之前用的热水瓶摔碎了,要买个新的。
钟卉在纸上记下家里要添置的东西,边记边叹气。上辈子,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江晟身上,女儿的事和家里的事全不在心上。
写完了,她又看了几遍,突然想起来电视机也坏了有些日子了。最近禾禾看电视都是上同学家看的。
上辈子,她和江晟没少因为这些琐事吵架。
江晟以前是厂里的电工,这些东西他都会修。但他像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回到家里就挺死尸。要修个什么东西,钟卉要跟他说个好几遍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去干。
那副模样,多少次气得她牙痒。
好多年后她才想明白,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不是他想娶的女人么?
因为从头到尾没有爱,所以也根本不需要在乎她的感受。
……
钟卉这头正在想电视机的事,隔壁邻居王茹探头探脑地进来了。
老式的职工楼,楼板薄得很,家家户户没什么秘密。钟卉在家里乒乒乓乓地收拾东西,隔壁两户人家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前几天钟卉和江晟两口子吵架,王茹没好意思上门。这两天动静小了点,刚好又有点事情要跟钟卉说,便过来串门子。
“钟卉!”
听到这声音,钟卉就知道是谁来了。她在厂里朋友不多,王茹算是和她走得最近的。她们这一批人赶上国棉厂wg结束后第一次大规模招工,差不多时候进厂,小的才十六七岁,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私底下关系都还不错。
厂里四班三轮转,平时大空没有小空不少。下早班,赶上天好心情好,钟卉会和小姐妹约着一起去逛逛夜市;上夜班,白天可以结伴去市里逛逛。厂里职工的业余生活也丰富,各种技能比赛,每年钟卉和姐妹们都要摘得几个名次。
就这样过了几年潇洒日子,直到有姐妹要嫁人了。王茹进厂的时候已经二十二,是姐妹当中第一个出嫁的。
钟卉至今记得王茹结婚时,她心里的那丝不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谢幕了一般。
上辈子她辞职后,便搬走了,慢慢跟厂里几个姐妹的关系也疏远了。再次看到王茹,是很多年后。她上市场买菜,刚好碰到王茹在卖鱼。
下岗后,王茹就和丈夫在菜市场租了个档口卖鱼,供儿子读书。
钟卉差点没认出她,她头发白了许多,苍老了很多,手指因为长期泡在水里,发白肿胀,粗得像胡萝卜。看到她,王茹倒是很高兴,热情地招呼她,还坚持不收她钱。
隔壁摊位的摊主一个劲地夸王茹儿子会读书,钟卉才知道她儿子李毅考上了京大。那会禾禾才出事没多久,看着王茹和丈夫笑得合不拢嘴,钟卉心里既难受,又替他们高兴。
……
钟卉按下翻滚的回忆,笑着将王茹让进了屋,“你今天上啥班啊?有空到我这来串门子。”
“今天夜班,明天还有一天夜班,连上一个礼拜,累够呛。”
王茹一进门就看到梳妆台上碎了的镜子,想了想还是要提醒一下自己的姐妹:“我听厂办的人说,许瑶清和她那个大款老公离婚了!”
钟卉当初从恋爱到结婚全过程,她作为闺蜜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江晟以前跟许瑶清处过对象,听说谈了好几年,分手分得还挺难看的。
钟卉色很淡:“我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许瑶清那边离婚了,江晟也不会这么按捺不住吧?上辈子她就是想不开,知道这事后,情绪崩溃,没多久便流产了。
王茹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听她这么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你还跟江晟吵?越吵不是越把他往外推吗?”
钟卉笑了:“腿长在他身上,我管得了他上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