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自己家。苍白着脸色坐在院子里,庆姨叫她半天也没理。
还是明容出来问她怎么了。于祗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抽噎着,大股的眼泪顺着脖子流进胸衣里,“妈,是不是因为我说、我不想要生小孩,他听见了,就真的不来我身边了?我不是不想,我不是的呀,我只是现在还不想。有谁会真的不想做妈妈的?”
明容不停地拍着她的背,“不是,不是小囡,这不怪你。你还年轻呢,以后的事哪说的准?”
后来明容留女儿在家里住。于祗擦了擦眼泪就拒绝了。
她回去后,变本加厉地黏江听白,简直一刻都离不开他。好几次江听白私底下都跟龚序秋说,这个样子的于二,他还真有点消受不起,怕福分太大会折寿。
龚序秋让他滚远点,说看见他那副气活现的鬼样子就烦,真不爱听他吹牛逼。
过了最开始的那阵失落劲儿后,于祗倒不觉得,不能生孩子会有什么太大影响。她不是老派人,江听白应该也不是,人生的兴趣和追求也不会放在传宗接代上。锦上添花的东西,没有也就没有了。顺其自然就好。
但他俩不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是。尤其江家那么一个古板封建的家庭。
于祗走过曲中寓直的桥廊,隆叔看出她步子很慢,安慰她说别怕。
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于祗轻轻摇头,“我不是怕,我不怕。”
就是挺可惜的。她还有好多事儿没和江听白做呢。还没和他一起看过夏季冰雪融水下的科罗拉多大峡谷,也没有去肯尼亚西南部的ms mr自然保护区,看成群结队的斑马在草原上矫健地奔跑,看狮子王率领自己的臣民在非洲草原上按顺时针方向,周而复始的从塞伦盖蒂大草原到马赛马拉大草原逐草迁徙。
于祗一直想去,但她胆子小,也没合适的伴。
她跨过门槛进去时叫了声妈。
陈雁西比想象中的要客气,“坐吧。”
不过喝了半盏茶的功夫,江盛就开口了,“听白他最近在胡闹什么?”
陈雁西也说,“怎么韩厘说他要把京里搅翻天?”
于祗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膝盖上,“有点闹脾气,等他回来了我劝劝他,不会有事的。”
“他跟一个拿画笔的动气?”陈雁西这次没有听信她的轻描淡写,“恐怕还是和你有关吧?”
面对这样伤人的、不留情面的怀疑。于祗还是保持着风度,“这事儿我也是才刚知道,还没问他呢,等问了我再来回妈的话。”
江盛说,“顺便告诉他,钟先生都亲自出面来说情了,让这小子不要去蹚这趟浑水,对他没好处。”
“那画家不过是个玩意儿,不喜欢就不要理,”陈雁西说话时一直拨着领口的钻石方针,“他也真能自降身份去和这种人置气。”
显然还没真正到她想说的关键地方。蒋玉轻的事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小巧。
陈雁西有一万种体体面面的解决办法。
“知道了。”于祗都应下来。
过了半天陈雁西才又发话,“你们一直没要孩子,真的是我儿子身体不行吗?”
“不是。”
于祗抬头正视她,“是我的问题,我有不孕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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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纸婚
◎被媳妇儿赶出来了◎
陈雁西有少顷的怔忡。她没想到于祗承认得这么快, 毫不矫饰,看着她的眼睛,磊磊落落地就应了。但一想于家远近皆知的好教养,就没那么惊讶了。
“之前江听白故意说自己身体有问题, 是因为我不想在三十岁之前生孩子, 很抱歉让你们担心, ”于祗自己把检查报告拿了出来, 散漫地笑一下, 脸上还是那副俯仰自得的犁然, “但现实却是,不管再过多少年, 我都不能生。”
陈雁西看出来了,她们这一代人,根本不在乎这个。结婚生子已经不再是他们人生的必修课。
她也不想把孟子那一套——于礼有不孝者三事, 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强加在眼前这个她看着长大,又一贯温柔乖巧的儿媳妇身上。
陈雁西叹了口气说, “你知道江家到了听白手里,就只他一根秧苗吧?”
于祗表示理解,“我知道,虽然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也不会自私到非要赖着他。江家的基业,我耽误不起。也不愿背负骂名, 当这个千古罪人。”
最重要的, 她不想要江听白为她做这么大的牺牲。她不喜欢江听白献祭自己。一段好的婚姻, 或是好的感情,就是不必让对方为自己兜底,也不需要扮演彼此的拯救者。大恩即大仇,靠一方的妥协才得以平衡的关系,又能走多远?
她自己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一旁的江盛终于开口,“话也不用说的那么严重,你是个最明理的,我和你妈打心眼里喜欢。”
她低头抚着裙面上的皱褶,“嗯,嫁进江家这些年,我也很感谢爸妈的宽待,我过得很轻松。”
什么都不用多说。什么都不必再说。
陈雁西沉默了很久,“这话我倒不知怎么接了,天也不早,让隆叔送你回去休息。”
于祗起身道别,还是一以贯之的礼貌,“好,我先走了,爸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