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胤云心中一凛,直觉不对劲,问道:「那是何事?」
白子嵐从怀中取出一只染血羽扇,递给了他,沉声道:「你可有印象吗?」
凌胤云瞧了一眼,惊呼道:「这是方大人的羽扇!」上头血跡斑斑,可怕骇人,凌胤云不禁倒吸一口气。
白子嵐道:「稍早不久,乐平君假传旨意,唤方胥去外头替王上观星。待他一去,便派刺客伏击他。此外,还在现场偽造血书,让人以为是你下的手。」
凌胤云惊道:「他想陷害我?」
白子嵐点头道:「你带季氏姐妹去乐平君帐内,而方胥当天便惨死,旁人定认为你对方胥答允乐平君一事,心生不满,故下手杀人。」
凌胤云为之愕然,诧异半晌。若真如白子嵐所述,那此计委实够狠,而且行兇动机明显不已,旁人定会相信。他惊恐道:「等等,方大人伤势如何?」
白子嵐平静道:「身中数刀,当场气绝。」
凌胤云闻言,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又惊又怒道:「不,都是我害了他。」
白子嵐见他自责,不予安慰,反而笑道:「他虽死了,但亦没死。他知晓陷害乐平君之计,故滇成王传旨让他观星,他起了疑心,便命人佯装他赴约。他替那人稍作易容,搭配薄雪片片,刺客没有发觉,以为将其杀了。」
凌胤云双目一亮,欣喜若狂道:「他还活着?」
白子嵐摇摇头道:「不,他死了。在旁人看来,他已死了。」
凌胤云被搞糊涂了,问道:「什么意思?」
白子嵐笑道:「我打算乘此机会,让方胥诈死,令乐平君难辞其罪。本来,你若被诬陷杀了方胥,合情合理。可如今你带走季氏姐妹,便再无理由杀方胥。反之,在旁人眼里,便会认定乐平君迁怒方胥,故将其杀死。」
凌胤云心头剧震,诧异万分。他已觉得乐平君这招借刀杀人,十分巧妙,但比起白子嵐这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更是略胜一筹,让人毫无察觉。
虽已不是第一次了,但凌胤云仍感到万幸,身旁有贵人相助,否则以他单人之力,宛若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稍作调适之后,凌胤云问道:「那方大人怎办?」
白子嵐道:「我会帮他安置好,你无须担心。虽然可惜,但他若不死,乐平君势必不肯罢休。」
凌胤云问道:「我能与他相见吗?」
白子嵐瞧他一眼道:「我本想让他直接走,以免夜长梦多。不过,我担忧他没跟那两姐妹道别,她们会难以释怀,进而误了大事。我已安排好了,迟些时间我会让他去和你们道别。此为机密,不可传于他耳。」
凌胤云点头道:「我明白了。」
白子嵐看着他,叹道:「唉,你务必谨慎行事。虽你不肯跟随我,但因你介入,导致他们损失不少。若你能安然度过冬猎,返回雪泉关,定要珍惜。倘若滇成王改日传你入宫,你定要推迟,绝不可前往。否则,那是有去无回。」
凌胤云道:「你对我的好,我谨记在心。」
白子嵐微微一笑,道:「谁让你是我朋友,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凌胤云双目灼灼,坚定道:「若你日后有难,我定相助,绝不二话。」此话甫出,凌胤云立时后悔,他忽地想起,倘若白子嵐命他起兵造反,那该如何是好。所幸白子嵐瞧他一眼,只是淡然微笑,并无作声。两人互敬一杯酒之后,凌胤云转身离去。
凌胤云今日虽无所为,但诸事连起,令他忐忑不安,直至见过白子嵐,了解来龙去脉,方才如释重负,缓下心来。
天色已暗,营寨中除了巡逻卫兵,已无白昼嘻笑声。正当他返回营帐之际,不远处见灯火通明,一时兴起,悄然走去,靠至帐篷旁偷听。
里头传来季氏姐妹声音,鶯声燕语,令人悦耳。与她们相识数日,容貌上虽无太大区别,但声音却有差异。季冬梅声线柔和,温婉典雅,季夏荷声线甜美,清脆如铃,两者虽风格迥异,均令人倾心。
凌胤云仔细聆听,听闻季夏荷轻笑一声,道:「凌爷真好骗,我们姐妹俩,装装柔弱模样,就惹他怜爱,甚至不惜得罪乐平君。」
季冬梅道:「那还不是我演技好,他才会上当吗?他还真以为立了几个功,我们姐妹便将他当成英雄,愿意献身于他。若非乾爹要求,我们才不肯屈就。」
季夏荷附和道:「就是说呀,乾爹也不知怎么了,竟要我们去讨好他。要不是看在乾爹面子上,就是拿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愿意。」
季冬梅道:「唉,他毕竟是总兵,手握兵权,还有些价值。若能早日骗他加入白将军麾下,那我们亦能解脱了。」
帐外的凌胤云听闻这些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衝入,将她们各赏两大巴掌,使她们不敢再说话。不过,他转念一想,虽这几人骗他,但关于太子和乐平君害他一事,千真万确,方胥委实帮了他。不看僧面亦看佛面,想起方胥,凌胤云勉强抑住情绪。
凌胤云稍作缓息,故意在外踱步,弄出声响,令她们注意到。旋即,他故作镇定掀开帘布,走了进来。
季氏姐妹见着他,笑靨如花,轻挪玉步,迎了过来。季冬梅柔声道:「凌爷,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你就寝呢!」
凌胤云瞧她温顺模样,若方才未在帐外偷听,现在怕是喜不自胜,将两人拥抱在怀中了吧?他暗自叹口气,旋又摆出正容,道:「今日,你们表现很好,乐平君已受惩罚,短期间内,暂且不会打你们主意了。」
季夏荷甜甜一笑道:「这都是託了凌爷的福。」
凌胤云故意别过眼道:「此事因我而起,实属委屈你们了。倘若你们两人继续跟在我身旁,终有一日,必遭横祸。明日,我便会告知白子嵐此事,他会派人接你们走。」
季夏荷惊道:「凌爷为何要赶我们走?」凌胤云见她可怜模样,稍作心软,旋又想起方才之事,叹了口气,道:「总之,此事已定了。」为免面对她们,他打算倒头就睡,避开言语。便在这时,季冬梅拉住了他,轻声道:「凌爷,若你要让我们两人离开,我们不反对。只是,有件事想问凌爷。」
凌胤云问道:「有什么事?」
季冬梅媚笑道:「凌爷,不知你可知晓皮影戏?这是一种利用影子,搭配声音的一种技艺。」
凌胤云正想问说,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倏忽间,他心念一闪,发觉了什么。凌胤云瞪大眼睛,瞧着季冬梅,只见她拂起袖子,掩嘴一笑。凌胤云恍然道:「你们早知我在外头了?」此言甫出,两姐妹哑然失笑。季冬梅道:「凌爷,你身板端正,气宇轩昂,即便看着剪影,亦能认出来。」
凌胤云道:「那你们方才所言,均是骗我?」
季冬梅俏脸一红,抿唇道:「常言道,君子行得正,坐得直,不欺屋漏。若凌爷不偷听,何来上当之由?」
凌胤云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两人可爱模样,直摇着头,拿她们没輒。季夏荷露出笑容,道:「若凌爷不快,我们姐妹任凭处置。」这般绝色美女,说出这话,教哪个男人能不心动。
季冬梅喜孜孜道:「凌爷,让我们服侍你好吗?」
凌胤云笑道:「罢了,你若在唇上涂毒,我岂非死得冤枉了。」季冬梅见他翻起旧帐,又窘又喜,横他一眼。此时,凌胤云忽地道:「对了,你方才中了春药,身子还好吧?」
季冬梅道:「劳烦凌爷费心了,不成大碍。我下药之前,已有斟酌。再者,方才御医替我开了药方子,确认无事,才肯让我回帐。」
凌胤云道:「你可真把我吓坏了。」
季冬梅瞧凌胤云一脸担忧,关心她安危,不禁芳心窃喜,面泛酡红。她嫣然一笑道:「让凌爷受惊了。」
凌胤云默然半晌,见她安然无恙,顿时放下心来,可想起方胥诈死一事,旋又慨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