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她的爸爸。以前她每天都会跟爸爸通电话,但是现在因为生活忙碌,便偶尔才有一次,每一次都很珍惜,但现在她越来越不敢将接听键滑开,她害怕那一句句的关怀,害怕自己将会随之崩溃,然后亲手揭开一直以来强装的幸福。
最后电话自己响到停了,萤幕跳出一则讯息:
「妹妹,你最近都没接电话,还好吗?」
她紧咬下唇,忍不住热泪盈眶。一点都不好,她多想立刻打回去,把一切全部说出来,说她好累好累,生活一点都不快乐,但是她却已经不是那时该被人疼爱的懵懂年少,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早就不该再怨长大的时间太短,承担的时间太长,但她就是没办法,没有办法好好处理自己的情绪,没办法处理好感情,也没办法处理好跟人群的关係,所以才总是这么痛苦,每一刻因为跟其他人相处而感到难受时,她都好想无声无息的消失,甚至连现在跟他走在一起的时候也是。
之前那个还会相视而笑的时光到底去哪里了?去哪里了去哪里了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模糊之间她看到手上的手鍊,突然想把它扯断,丢到再也找不到的角落,然而在放手的前一刻却又发现她做不到,就算上面的绑绳已经被她扯坏了,也终究没办法狠下心。
因为这是漉辰送给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眼泪渐渐的失控,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一样,一直流一直流,伴随着难听像尖叫的哭声,伴随着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一样一样的被丢弃,包括道德感,理智,还有承担一切的能力,她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她的人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被别人看到了一定都会说这个人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没事坐在这里,哭的像是死了父母,明明正常人绝对不会因这种小事而难过成这样,但她也不明白啊,不哭的像病了又该怎么阻止自己真的生病,她想她大概是一出生就少了什么,是个身而为人的失败品,是个少了某些重要零件的机械,只能以歪斜的,可笑的姿势前进,然后默默的吞下他人的嘲弄,轻视跟同情。
刘安诗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从林漉辰渐渐变得不再熟悉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时间真的在流逝了,每天都是一样痛苦,没有任何事物在前进。
而这彷彿永无止尽的哭泣今天第一次被他人打断。
光照进来的速度那么快,她还来不及说抱歉,我马上走,就有一个人走到她面前蹲下,温柔的将她抱了个满怀。
「不要哭了,我会捨不得。」
不是拿着手电筒的警卫,不是上来晾画的学生,也不是林漉辰。
那是严辉。
她没有想过出现的人会是她,一时之间被扯回了现实,却怎么也停不下眼泪,只能匆匆的把脸遮住,口齿不清的说: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用道歉。」
她把她遮住脸的手拿开,轻轻地用手指擦去她的眼泪,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
刘安诗紧紧抿着下唇,过程之间才逐渐意识到自己这么难堪的一面居然被学妹看到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有点自暴自弃的说:「我哭的时候很丑,不要看。」
闻言严辉笑了,那笑容如同冬日的暖阳,稍微缓和了心上被冻伤的痛楚。
「没有那回事,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
啊,讨厌死了,所以说忍住眼泪这种事,她还是一直都束手无策。
严辉就一直在旁边陪着她,任由眼泪湿了她的衣衫,直到深夜,等到她平復了情绪,再牵着她回到宿舍。
刘安诗看着严辉湿了一片的前襟,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可以帮你洗衣服……」
严辉耸肩,「没关係,反正我的衣服都是洗衣机洗的。」
刘安诗笑笑,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扬起嘴角,表情都生锈了。
临走前严辉有点欲言又止,直到刘安诗问了她才支支吾吾的说:
「学姊,如果你有心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听的。」
刘安诗愣了一下,有种想要现在就全部说出来的衝动,但是说了又能如何呢?她一个局外人有帮助她的能力吗?
见她沉默不语,严辉慌张了起来,「呃,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只是我觉得,呃,心情不好就不要闷着,久了会闷坏的……」
刘安诗垂下眼,等到环境的声音填上话语的空隙,才轻声的说:
「抱歉,我现在没办法。」
严辉的表情在那一刻好像有些失去了光彩,「这样啊,那没关係,回去早点睡吧。」说完,那一直以来牵着的手放开了,一瞬间好像也放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强烈的后悔如海啸拍打上来。
她看着她缓步的上楼,觉得自己的体温好像也在她松手的那一刻被一併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