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确定?」老巫婆瞟了我一眼:「我看到了。那父女俩人又是好一会儿没的声音,直到杀红了眼的男人终于回过来,接着就是鏗鏗鏘鏘的开锁声,最后那男人终于一脸慌乱地衝出来,嘴巴开开闔闔地不知道在囈语什么,飞也似地往楼梯间躲去了。这一切都是我从猫眼里看到的。」老巫婆斩钉截铁地说。
「是吗…,那女的呢?」我问。
「爹地杀了她的小狼狗?一次失去两条命根子,她还能不失魂落魄吗?我看她随后跟着走出了小狼狗的房门,全身沾满了血,行尸走肉般地一步步走过我面前,慢慢转身也消失在楼梯间中。」
「呃…,」我搓着发凉的后颈再问:「那隔壁的房客…?」
「哼!流了满走廊的血,连内脏都分了家,还能能活下去的道理吗?早就已经死透嘍,你应该看看他的模样,连死人都比他还有血色哩!」
「这你也…,」我实在搞不清楚牠是在开我玩笑还是在陈述事实,「…,看到了?」我问。
老巫婆挑起眉毛。「你呢?想看看吗?」牠秘兮兮地反问。
「啊?看什么?」
「隔壁的房间啊,」老巫婆瞪着我说:「你们不是要来看房子的?」
「什么…?」然后我想起稍早随口乱掰的藉口:「喔,那个,是啊,呃…,所以我们可以去看看吗?」我慌乱地满口答应。
「有何不可?」老巫婆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要去,现在就去吧。」
语闭,她起身便往门口走去,而我则像接到指令似的,唰地一声便从舌头…沙发上跳起来,然后过去帮沛沛挣脱那张还在与她纠缠不清的大床。
【你还真的要去看隔壁的屋子啊?】看着老巫婆的背影,沛沛突然悄声对我说。
【啊?】
【人家都跟你说了隔壁是兇宅,一般人听到还会想租吗?】沛沛一针见血地说。
【啊…。】
【还有,为什么她可以带我们去看房子?那又不是她的。】
【我…,没想到这些…。】我老实说。
【唉,算了,她一定是故意这样问的,我倒想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即便一脸惨白,但沛沛不服舒的个性,还是让她非得和老妖怪周旋到底。
【最后,要是她再满口小狼狗、小淫娃儿的,我一定会给她好看。】
【沛沛。】
【还没完呢!】沛沛愤怒地看着我,一个扭身,用力地将自己从床沿上拔起来:【如果她胆敢再讲你一声坏话,我保证会衝过去扯下她的假发!】
【沛沛!】
我不怀疑沛沛说到做到的愤慨,但是一个光头的老巫婆…?那个画面让人想起来实在是不太舒服。
【走了啦。】我伸手过去拉她。
【什么嘛,】沛沛心疼地看了看她那沾满黏液的衣服,那是她省吃俭用(?)两个月,又再迟疑两个月后才终于捨得买下的,如今看来是再怎么刷洗也救不回来了。【哼!老巫婆!】沛沛念道。
嘶!整座屋子喷出一声低沉的哼气声,不知是那双鞋被老巫婆抽出时所发出的不满,还是各式嵌合摆饰间彼此摩擦应力改变时的倾覆干戈,亦或是老巫婆歹毒恶意的无形展现就不得而知了。
「隔壁死了人也好,」老巫婆在玄关处穿鞋时说道:「少了那些间杂人等来来去去,发情闷骚,这里终究还是安静了些,住起来多少也就舒服了点,」
不知是不是沛沛无声的胁协起了作用,老太婆的遣词用句总算安份了些:「所以呢,我想啊,如果隔壁就这样一直没人住,似乎也不错,于是我看小淫娃儿离开时没锁门,所以我便进去摸走一副钥匙,然后再帮着死去的房客缴房租,反正房东只关心他的帐户有收入,谁会在乎缴钱的是活人还是死人,是吧?」
「什么?所以你没报警?」我吃惊地问。
「当然!否则我又怎能把房间租给你们?」老巫婆一副理所当然地说。
我边怀疑这样的行为合不合法,一边则在门边犹豫着倒底该不该把满是油腻黏稠脚塞进鞋子里。
老太婆不理我们,逕自推开了门,从狭小的门缝中挤了出去,啪嗒啪嗒地跺着小碎步走到隔壁,拿着钥匙喀咔喀咔地转着门锁。
【我有不好的预感…。】沛沛皱着眉头说,不知道是那预感太过骇人,还是心疼又要毁了一双鞋。【啊…,帮我…。】不知为何,沛沛竟卡在门板与墙壁间的狭缝中。是玄关处一次塞了两个人,让原本就无法大开的大门又更难挤出去,亦或是这间诡异至极的套房还不愿意房人?就在我们我连推带拉地好不容易突破难关,逃到走道上后,老太婆已经在7大开的门外等我们了。
「还不就是图个清净,」她边接续方才的话题,边用力把我们推进7号房中:「这房间我倒没用,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反正老太婆我没亲没故没尊严,最不缺的就是钱,花点零头买个安安稳稳的午觉也不为过吧?」说着,她把我门领到一片漆黑的套房正中间,里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铁锈味。
我拿出手机想要照明,老巫婆却在背后抢先说:「啊,对了,忘了你们在黑暗中看不到…。」
啪!她伸手打开电灯。通了电的日光灯管无法被完全点亮,但就着一闪一闪的光线也够了!
这套房还真如老巫婆所述,还完全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小桌上立着一张生日卡片,密密麻麻地佈满了的发黑的血点,令上头的文字几处无法辨识,而旁边显然从那晚就没再动过的生日蛋糕,还原原本本地放在床前的梳妆台上,只是时沉重间的痕跡在上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沉重到蛋糕不可负荷般地融化流淌成一滩。
而这还是最好的了,整间房间也像个那个蛋糕般变了形,铜板大的血点褪色成黑暗的污斑,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间屋子的墙壁、窗帘、家俱与天花板,一滩滩血渍东一处、西一处,最大滩的则在床上,不仅润溼了整张弹簧床垫,更从床沿溢流而下,淌过我们脚底,流向大门的门缝之下。
而最糟糕的或许还是那万分眼熟的白色绒毛,菌丝从每一处血点边缘向外延伸,垂掛蓄聚在已然变形的墙面,最后集中到满是暗色血水的床垫上,聚集成一个纯白的立体人型,彷彿那尸体从死至终就没再离开过床上,只是融化成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个样子。
沛沛惊恐地瞪大双眼,不愿却被迫无奈扫视这房里的一切,因为如果老巫婆从头到尾都没报警,那床上的人形不就…?她承受不住地慢慢向后退却,结果却重心不稳地撞上身后的梳妆台上,她伸手想要扶住什么时,掠过一张原本立在桌面上的卡片,卡片往融化的蛋糕倒下,竟在那看似软烂的蛋糕表面敲破一个黑色的洞,无数隻鲜红色的小虫从中倾巢而出,彷彿已然固结的蛋糕又重新开始流动,只是这回流洩而下的是被陈封已久的鲜血…。
「噁!」
沛沛捂嘴压抑住胃中翻搅的酸液,另一手紧拉住我,我带着她仓惶地夺门而出,头也不回地逃出八楼那灯光昏暗的走廊,逃离那正在放声鬼笑的老巫婆,逃离背后每个死人与活人的怨念,逃离这一晚令人作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