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在往他脸上?屙尿!
邵长?弓出离愤怒的模样就?像一头发狂的公狮子,月湾队其他人也目光咄咄地怒视着马均奎,那架势,真?有几分“造反”的意味了,可这会儿,马均奎嘴唇动了动,嗫嚅着嘴巴,却是再也不敢大放厥词了!
虽然内心里,他还在咬牙切齿地暗骂:“一群土匪!”
眼见?着形势好?像要失控,梁荣志暗自嘀咕了一句“不好?”,刚想要出面解决矛盾,却是晚了!
邵长?弓已经朝着马均奎,挥出了重重的一记铁拳!
“你个狗日的,你知道5年,我们队是怎么过来的吗,是我家侄娃子振洲在两江公社当队长?的战友,看?在他的人情和脸面上?,给我们借了两千斤粮!就?这样,我们队三十多户人家,才?挨过了那个冬天?,又挨过了第二年青黄不接的二三月!”
“你知道我侄儿一家是怎么没?的吗?是被特娘的xx党反动派和土匪祸害的!老子恨不能把土匪嚼得稀巴烂,你还敢给老子一家扣土匪的烂名头,什么东西!”
第5章 硬骨头
跟邵长弓磨牙打嘴仗失败的?方宝一行人?, 拔脚离开月湾队时,脸上的?表情就?像雨后天上的?彩虹似的?,各种颜色都有, 至于各人?的?心情嘛,也是如此。
尤其是方宝和马均奎两人?,更是额上青筋鼓胀, 明明天上的?日头?明晃晃热辣辣的?,让天空像是着了火一般, 两人?的?脸上却像是结了万年?的?冰块似的?, 敲都敲不碎的?。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照的?, 是月湾队众人?的?表现。
正是晌午休息时, 坝场的?大槐树下, 邵振国正眉飞色舞地跟没能亲眼见?到早上那?一幕的?社员们?做“实况转播”。
“你们?是没看到, 我爸那?一记硬拳头?下去, 那?姓马的?臭狗屎立马龇牙咧嘴地见?了红,大队长把我爸拉住时, 那?姓马的?还叫嚣着,给我们?扣上攻击革命干部、攻击人?民政权的?帽子呢!”
“还说什么要去公社找武装部部长、找公安特?派员告我爸,抓我爸去斗争劳改,啧,就?他那?怂样,也不撒泡狗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 当我们?队是他们?九队那?群软脚虾呢,想打整我爸, 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陆世平赶紧积极响应起好兄弟来。
“对!我们?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 可不是像他一样被吓唬大的?,他们?要是真敢来, 不用队长出马,我们?一人?一句忆苦思甜痛陈家史,就?能让他们?气?昂昂来,灰溜溜滚回去!”
当然?,有和邵振国陆世平一样胆大气?冲的?,自然?也有那?胆子比较小的?,心里还是存了几分担忧。
“说是这么说,但我听?说,支书走的?时候,脸黑得?像是要下冰雹呢,还说我们?队要是完不成今年?的?粮食任务,影响到大队的?粮食总产量,后果自负呢,这振洲媳妇到底靠不靠谱啰,这万一……”
“万一啥子万一?我觉得?振洲媳妇说的?话就?挺靠谱的?,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刻刻(刻度),过了这个?刻刻,乱干蛮干,才是不靠谱,就?像老子,就?能挑一百多斤的?担子,你硬是把两百多斤的?担子往老子身上压,这不是想压死老子嘛!”
“哈哈哈!干筋棒儿你这话说得?倒是蛮有道理?,可不就?是如此嘛!”
某个?年?纪较大的?吃瓜群众,笑嘻嘻地发表完意见?,觉得?好像说的?深度不够,脑壳转了转,赶紧又添了个?例子。
“就?像当年?大炼钢铁,凡是铁的?东西,不管能烧不能烧,全都扔到炉子里头?烧,结果却是割卵子敬,人?遭了大罪,却没有敬成,唉!”
他这话说完,现场不由地瞬间静默下来,邵振国他们?这群年?轻人?虽然?当时年?纪小,但对这段历史同样刻苦铭心,那?种每天饿得?心慌的?感觉,如今想来,依然?不好受啊!
好几声长长的?叹息后,众人?再次八卦起来。
“对了,我听?说,方支书原本还提议,让队长从我们?各户家里拿种子,补足缺口呢,真有这么回事啊?”
陆世平同仇敌忾地猛点头?,再次充当起“发言人?”来。
“可不就?是有嘛,亏他想得?出来,切!不过,照样被长弓叔拒了,说他身为队长,不能为乡亲们?分解忧愁,眼睁睁看着大家伙吃穷受苦,心里早就?愧死了,做不来从社员嘴里抠粮食的?缺德事,你们?是没看到,方支书当时那?张脸哟!”
“嗯,我也瞧见?了,方支书当时气?得?,要是有张桌子,定能被他锤烂了,后来,还是蹲点的?梁干部也说这样做不好,方支书才悻悻地做了罢!”刘天贵在陆世平后头?补充道。
“这么听?起来,那?梁干部还蛮不错的?嘛,还晓得?帮我们?说话。”
这话刚落,好多人?就?赞同着点点头?,乡下人?很多时候就?是如此淳朴,不过,邵振国却是不置可否地轻嗤了一声。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一本正经?,背地里给人?下烂药的?,多了去了,之前那?姓郭的?,不就?是如此,谁知道这梁的?干部,到底是真红心,还是藏着颗黑心假惺惺作戏呢!”
同一时间,正被邵振国腹诽不知一颗心到底是“红”是“黑”的?梁荣志,也正颇有兴致地和陈兴义打听?月湾队当年?借粮的?事情。
他也看出来了,比起方宝,陈兴义显然?是和邵长弓有几分交情的?,而且方宝如今还在气?头?上呢,和他打听?月湾队的?事情,无异于火上浇油。
陈兴义皱着一张黑黢黢的?糙脸,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是满脸的?无奈。
“这事啊,都过去五年?了,没想到这头?倔驴还放在心上呢!你也知道,我们?大队的?田,都是由第三号支干渠供水,要先流过前进大队和新竹大队以后,才能流入我们?队的?稻田。那?年?雨水少,水流到我们?这边时,就?已经?不剩下多少了,六队人?户少,田地也孬,产量一直上不去,那?年?就?更惨了,好多田地直接就?绝了收。”
“邵长弓当时没办法,只能来大队借粮,被支书回了!我当时还是大队的?保管员,管着大队的?公款现金和集体仓房的?存储粮,其实也了解大队的?难处,大队仓房里的?粮也不多了,但各生产队都在盯着呢,就?等着邵长弓这个?刺头?儿从大队运回粮,就?一窝蜂冲过来借,所以,没人?敢开这个?口子。”
“邵长弓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没想到只过了短短一天,他竟然?带着人?,挑了二十几担的?粮食回来,而且还都是稻子,穿村过镇不遮不掩的?,彻底把大家伙都给震住了!”
“队里当初怕他在外头?做了啥不该做的?事,赶紧过去调查,他才扯着嘴角子,不阴不阳地说,大队不愿借粮给他们?队,他总不能看着自己的?社员饿死吧,就?想带人?去县里掏粪,粪没掏着,却是老天开眼,掏到了他侄娃儿邵振洲的?战友……”
*
邵长弓当年?遇到钟庆华,说起来也是巧合,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说这是一种善缘,而且,结起这份善缘的?“东东”,它?还非常之有味道,虽然?臭崩崩的?,却是这年?月农村人?眼里的?“宝贝疙瘩”。
莫得?错,它?,就?是被誉为“庄稼一枝花”的?粪肥。
且说,那?天,邵长弓回去时,脸色死沉死沉的?,也让早早就?聚在坝场上等他消息的?老老少少们?,脸上的?期冀之色瞬间就?暗淡了下去,邵长弓一咬牙,就?把回来路上想到的?办法说了出来。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三年?困难时期,我们?都挺过来了,今年?没道理?挺不过去!既然?大队不借粮,那?我们?就?靠自己!队里的?青壮,都跟着我去县里跟人?家抢大粪!”
“之前我在公社开会的?时候,就?听?人?说县里的?大粪值钱得?很,附近生产队的?社员都抢着去掏,还有专门的?掏粪队,掏到的?粪卖给附近的?蔬菜队,甲等粪每百斤3元,稻谷指标0斤,等赚了钱,我们?再从外头?买些粮食回来!”
月湾队很多户人?家眼看就?要弹尽粮绝了,自然?没人?反对,不就?是去跟人?抢大粪嘛,和抢水也差不多,都是一张嘴巴两条腿的?大男人?,哪个?怕哪个?!
所以,当天晚上,邵长弓就?领着队里的?二十多个?汉子,挑着粪桶,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邵长弓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县医院,之前他带着人?来县里卖干货时,曾经?路过过。
“医院又是医生又是护士病人?的?,人?多,粪肯定也多,好,就?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