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桔,还是早点出院吧,”她对许如桔说道,“我都说过了,再也不想来医院,在家里什么时候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
“明天就出了,明天就出,”许如桔只说,“阿奶,你知不知道有谁来看你了?以前对面村陈英阿姨生的那个娃娃还记得吧,当时满月酒你一个人去的,害我在家里饿肚子。”
“陈英……是池家那个小儿子?叫池灿吧,”老人的记忆力往往牢固,谈及旧事并不糊涂,她这会儿听见马上能出院了,精仿佛也有所好转,“他们池家那几个,老大老二都不是个东西,当年离了走了多好,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只是这几年在病中的事却越发顾不得。
许如桔说:“我跟你说过了呀,池灿早就回来了,还算我半个学生呢,之前在我们学校读的初三。”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难为他还记得,你呢,学生姑娘没地方去,你总带来家里住,倒是让我沾了光,回回在这鬼地方都有些花朵一样的面孔来眼前晃一晃。”
许如桔笑了笑,继续说:“今天是池灿他哥哥带他来的,这几天我去学校回家里办事,也多亏了有他。”
“谁啊?”
病房里顿时陷入了犹如无止境的沉默,病人浑浊的呼吸声一起一伏,许如桔小心翼翼开口:“阿奶,景恪他……”
“你不要说了,”阿奶骤然打断了她,脸色大变,手里颤颤巍巍,语气强硬地吐出字来,“我不会见他的,许如桔,你要是不想现在就气死我就闭嘴!还嫌不够丢脸是吗,同性恋搞得人尽皆知很光彩?!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背后怎么议论的,我不是让你跟他断绝来往吗——”
池灿早已转身冲向门的那边,眉头紧蹙,一下子猛地站了起来。
那声音好像能穿透耳膜,在寂静的病房里外都显得刺耳且大声,池灿回头看去,心骤然沉沉一跳。李景恪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用一种温和平静且若无其事的目光看着他。
“哥……”池灿找回自己的声音,双手把书包抓出了折痕,有点哑地生硬地说,“我来看一下,你昨天没回来,答应的事不能不做到。”
他一开口发觉自己在说怪罪李景恪的话,可他不想了。
然而无论怎么掩饰、无论是谁也无法否认,一块陈年的伤疤此时已经被血淋淋揭开摆在了眼前。
病房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池灿伸手过去想握李景恪的手,李景恪已经移开眼睛,先一步转身离开。
他抓了个空。
池灿将碍事的书包丢在了椅子上,连忙跟上去,却不敢跟得太近。他垂着眼,被无力沮丧的感觉一股脑笼罩上来,分不清是因为自己的还是李景恪的,或者是他们共同的。
李景恪的脚步却突然消失在了眼前,池灿慌张地抬头去看,迟钝良久,急匆匆推开了刚合上的紧急通道的门,里面一片漆黑,他闯了进去。
楼梯间里的灯因为池灿太过大力的关门声亮了起来,李景恪站在一旁的垃圾桶边,像是来抽烟的,手中却什么也没有。
他双眼直勾勾看着弱光灯下的池灿。池灿脸色仓皇,摸不清李景恪现在想不想见到他,但依然朝李景恪靠近了过去。
李景恪这时却不再看他,开始抽了根烟出来点燃。
“哥。”池灿站在李景恪面前,伸手去碰李景恪的衣角,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或让李景恪舒心一点,所以是发自本能地想抱住李景恪。
李景恪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开了一点,却仍然把池灿拽紧,下一秒一把往回拉了过来。
池灿脚下不稳,如愿跌在李景恪身上抱住了他。
池灿张了张嘴,没有惊呼出来,然而下巴立马被掐住了。
李景恪将燃烧的烟夹在垂放的手指间,垂眼看着池灿,仿佛接受了如此的贴近和安慰,另一只手往下搂紧了他的腰。
他仰着头的样子像在索吻,李景恪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第53章 项圈
手中的这根烟,李景恪依旧没有抽成。
贯通又狭窄的楼道里从下面传来一些回声,令人不自觉紧张,池灿被亲的时候全程闭着眼睛,身体对着李景恪依然完全敞开,因为格外敏感而四肢虚软,任由摆布和摸搓。
李景恪按他后背按得很用力,吻却接得并不激烈。
于是比起从前怕露怯、只会张开嘴,池灿变得主动许多,探出舌头舔到了李景恪偏干的嘴唇,然后舌尖碰在一起,轻轻含吮交缠。不多时,他头晕目眩地偷偷睁了眼,感觉哪里都变湿了。而池灿手里像是一定要抓住什么东西,发软的手指攀了攀李景恪的手臂,迫使李景恪捏着他的后颈,偏头退开了一点,按灭那根冒着火星毫无用处的香烟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李景恪再看回来时,池灿红润的嘴巴微张,抬眼一直看着李景恪,仿佛遭受了巨大的冷落,等待中带着直白的引诱。
“在外面,”李景恪摸他的耳朵和脸侧,问他,“不怕被人看见?”
池灿呆了呆,短促地说:“看见就看见了……”
李景恪低笑了一声,说“真的吗”,他定定俯视着池灿的脸,最终还是和池灿补齐了刚刚那个中途停下的湿吻。
从楼梯间里离开前,李景恪随手顺了顺池灿的头发,替他理好有点乱的校服,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池灿先推门出去,走廊里一时半会依然空荡荡的,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迷迷瞪瞪站在门口等着。
直到李景恪一出来就迎面和他再次撞上,他被李景恪重新变得深不见底的双眼一盯,与此同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才瞬间反应过来。
但已经晚了。
许如桔果然正从病房里出来找人,看见他们也一前一后从消防通道的那张门里出来。
池灿心虚地转头望去,虽然说了不怕被看见,但此时有了种和李景恪不清不白被发现的感觉。池灿想起刚才在病房外听见的那些刺耳声音,莫名担忧起来。
“交完费回来了,”走近了,还是许如桔先对李景恪开的口,她色略微恍惚,以为病房里的争吵谁也没听见,仍然尽力掩饰着,“我把池灿接过来的,是不是耽误时间了,等会回去我送他。刚刚你们......”
李景恪说:“不要紧,来找我生气来了,他巴不得。”
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一目了然,好似不太在乎,却也不会低头。许如桔偶尔想过,假如他们都松松口,做场戏给阿奶给别人看看又能怎么样呢?可真这样做了,对李景恪、对他们自己而言又算什么?
气氛显得有些凝滞,池灿看了一眼李景恪,再看向许如桔,“嗯”一声,迟疑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