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刘蒙吩咐过,他们没拦着她进去,只说陛下睡下了。
在穿过那垂着紫藤花的门廊时,云舒想,自己当真是个贱骨头。
她让宫女在外头等,伸手轻轻推开门。
屋内都是陈旧的装饰,屏风是桃木雕成的,工艺拙劣,又没有保养,中间裂了几道木缝。桌案也很久,上头摆着文房四宝和几卷书,云舒走上前去翻了翻,发现只是一些浅显的书。
瑞兽香炉内燃着香,味道很淡。
云舒闻出来是有些年份的苏合香,比新鲜的松树香要苦涩些。
她记得她那年落水,宫里买了许多苏合香,后来她病好了就再也没用过这香,母后和云瀛也不爱这味道,原来是全都被赏给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了。
那些香,他竟用了这么多年么。
在云舒看来,这地方清苦得有些贫瘠。也难怪他在小山村那样的地方也能活得如鱼得水,因为他早就习惯了。
后颈的伤敷了药,又缠了纱,颈下垫着软枕,澹台修弥睡得不太舒服。
他不知道自己回到了苍岚宫内,只觉得昏昏沉沉。
迷蒙间,他感到有人在抚摸他的侧脸。
从额头到眉心,到鼻梁,最后是嘴唇。那人还在抚摸他的左脸,那个地方曾经有过一道伤疤。
有瑞脑的香气于鼻端莹润,澹台修弥的思绪如陷入腐沼,一个接一个地做梦,反反复复地梦见云舒。
她素衣荆钗的模样,她身怀六甲的模样……最后是她拿着匕首捅进他后颈的模样。
“你得了温病。”
有微凉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他听见清凌凌的声音,随即,又有人给他盖上了一层薄被。
修弥费力地睁开眼睛,嘶哑着喉咙问:“阿姊,你是来取我性命的么?”
“我不是你,做不来这些杀人的事。”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亮的清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
朦胧的月色下,她穿着单薄的纱衣,额头的肿块仍未消,脖子上的掐痕淡去了许多。
澹台修弥看不清她的情,但她的语气令他发冷。
他环视四周,道:“你将我关在了苍岚宫里?原来刘蒙果真背叛我了。”
云舒不语。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莫非……是在忧心我?”
被说中了心事,云舒有些心烦意乱。
她起身要走,被他拉住衣角。
“我让人送去了求和的书信,这场大战快要停了。”
“等停战了燕国会派使臣过来。阿姊,我说过,你没有机会再杀我了。”
修弥想要起身,却怎么都起不来,唯独后颈的纱上有血晕染出来。
血腥气于屋内蔓延,云舒的胃里一阵翻涌,弯腰干呕。
等这阵呕意停了,云舒才低头看着他,冷冷地告知:“我有身孕了,太医说已有一个半月。”
趁着修弥怔愣的功夫,云舒想扯出他手里的衣角,没想到却被撕下了一截。
她匆匆抬步离开,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大笑声。
夏夜,凉风徐徐,紫藤花藤蔓摇曳,花瓣从花朵上脱离,飘然而下。
软底绣鞋踏过去,碾烂了花瓣,在鞋底留下紫色的浆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