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垠两眼放光:“好耶!我去砍柴!”
他虽尚在病中,但见不得我辛劳,常拖着病躯,做些能力范围内的事,洗衣洗菜拾柴,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就和他小时候一样。
他常说要和我一起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可我太自私了,我始终认为他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所以等我到了目的地,他也就该回归他的生活。
小垠出门拾柴,我出门去肉铺买肉,运气好,挑到十分好的五花肉,小垠这个馋猫肯定开心极了,我笑着走回屋,感到一丝诡异,静得令人心慌。
突然,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子弹击中我提在手里的肉,汗毛树立,求生本能我立刻飞奔至树后,乱枪已扫射起来,任何一枪都会要了我的命。
顾珩竟然要置我于死地,他恨我如斯。
当下不容我想太多,小垠,小垠千万不能回来,我咬咬牙,视死如归地朝前跑去,我要去找他,一颗子弹擦着我的小腿嵌入地面,一阵剧痛袭了我,我差点跌倒在地。
但是他们已经输了,没能第一时间将我击毙,村庄已有三三两两的灯火点亮,我往小垠常捡柴的山上跑去,他正往山下走,俨然是听见枪声。
“简简,你没事吧。”他扶住我的双臂,我边喘边说快走,他赶忙背起我,我们穿越山林,甩掉那些人,或者他们根本没追上来,我们又被迫放弃了一个安全据点。
范围在B市步步缩小,我们仿佛被围猎的猎物,游走在窄小的下水道,不见天日,所以说我们还是太天真,错估了顾珩的冷血无情。
最后我们回到寅初山,晕倒在寺庙前,是师傅们救了我们,我的小腿也被包扎好,我们隐去某些不可告人的细节,请求师傅能收留我们,我们什么都能干。
一个面黄肌瘦好似大病初愈,一个左腿残疾不能下地,实在没有说服力,可是师傅们慈悲为怀,让我们住下了。
小垠主动把我的活揽下,就为了能让我有口饭吃,我看在眼里实在心疼,他却笑笑:“简简你照顾我这么久都不喊累,我有什么好累的。”
他拍拍自己的肱二头:“我可是男子汉!”结果肌肉酸疼得哎呦叫唤起来。
我被他逗笑。
“简简,你终于笑了。”
我实在有预感这次逃亡不会成功,所以开心不起来。
年少的时候我想逃离那样的环境,总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秦泓也好,顾珩也罢,可试问世上哪有真正靠得住的“别人”?
我如今已靠自己走到这一步,我已心满意足,只求别连累小垠,他是无辜的,他恐怕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好,且不求回报的人,可惜。
我的腿不过擦伤,很快便好了,但因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张姨的钱迟迟不打来,我想顾珩大概也派人控制住所有我有可能联系的人。
小垠日出夜归,我看在眼里也心疼,便向师傅请命把活儿分给我,我背起箩筐走在山间,心里盘算如何再继续出逃,腿脚不利索,走会儿歇会儿,不料闯入主持打坐的地方。
我连声道歉就要走,他笑了笑:“不碍事,能在此碰见也是有缘人。”
后来才知道这是远近闻名的云浮大师。
“听山下弟子说你是逃亡来此处的,腿伤可有好些?”
“已好了泰半,多谢主持关心。”
“我见你似乎深陷迷津,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您请说。”
“你为何而逃?”
“我是厌倦了往昔,想开启新的生活。”
云浮大师忽然笑道:“可你连自己都骗,扪心自问,你逃,究竟是在逃什么?”
我心中一震,颔首告别,未进寺门,小垠就冲出来拉着我跑,风灌进我的鼻腔,树枝划破我的手臂,我看着身前拉着我不断奔跑的人,有些恍惚。
持枪的人拼命追,我的腿支撑不住,小垠只好又背着我艰难在山路前行,前路漫漫,没有尽头,我感到思绪万千。
“简简!”
这时,有人撕心裂肺地在身后呼唤我,我回头看,夜色中立着的竟是顾珩,他的脸颊上有道血痕,眼是我没见过的慌张,他冷酷无情,步步为营,这时的慌张又是演的吗?
我不知道,我分辨不出,人心是世上最难懂的东西,爱也是,我不再想要,所以要逃。
突然间,主持的问题有了答案。
我闭上眼,感到命运的车辙再次倾轧而来,身下少年的面孔不断变幻,最终变成那人年少时的模样:“简简,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于是我笑着落下泪:“不,我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