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们碰到外祖父。
他虽已年近耄耋,但精矍铄,眼锐利,像能看破一切,他如此威严,再加上与他多年未见,我心里发怵,怯怯唤他:“外祖父……”
他的视线从顾珩身上挪开,“简简成大姑娘了。”
我笑了笑,想与他叙旧,跟他说母亲昨天托梦给我,叫我问您的好,想问问他最近身体如何,是否还头晕目眩。
一切都没来得及说,被父亲的话斩断了,他向外祖父介绍起顾珩,“父亲,这就是阿珩。”
外祖父的眼充满复杂感情,他叹口气,拍了拍顾珩的肩膀,感慨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向顾珩问起这些年的境况,一问一答,他们成了无人能插足的圆,我被孤立在外,我的笑再坚持不住,掉了下来。
置身觥筹交错的宴会厅,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场巨大谎言,束腰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然而下一瞬,我接触到秦先生投来的目光,我觉得自己瞬间活过来,大口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还是有人在意我的,我依旧是主角。
惨淡的笑重新粉饰太平,我不能让他担心我。
秦先生不是独自来的,与他一道来的还有秦家现在的话事人,他的大哥秦越。
其实他们两兄弟面容上有几分相似,但秦越透露股粗俗劲儿,与父亲碰杯,恨不得把杯子撞碎,真是一看就知真赝,秦老先生却把交椅给了他,我不止一次为秦先生抱不平。
秦先生总笑着让我在私下说说便算了,给秦越听见,没我什么好下场,我自然知道。
所以秦越夸我越来越漂亮的时候,我收拾好心情,甜甜笑道:“秦大哥也越来越俊朗,我的女同学们常剪下报纸上你的照片视为偶像呢。”
大家一齐笑。
我的目光时不时越过他们模糊的面孔,去看秦先生。
他的病还没好,跟在秦越与他的心腹身后,几人之外,落寞非常,一身灰色暗纹西装,左手腕挂了一块银表,还端着一杯酒。
他不能喝酒。
在外人面前,我与他的关系是不公开的,我看他,他不看我,所以只能生生看他饮下烈酒,他一咳嗽,秦越又假惺惺请他去休息。
我撇了眼他的背影便不再流连。
礼物源源不断交到我手中,宾客脸上挂着笑,我的脸上也挂着笑,可他们的眼我看不懂,却很熟悉,刚刚老管家也是这样看我。
哦,那是一种看可怜人的目光。
我有什么好可怜的呢?我可是苏家大小姐。
随着父亲的致辞,金粉与灯光齐齐撒下,面容冷清的顾珩退场,我的生日宴也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