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躺在床上,含烟点开他发来的录音。
在那之前,他问她平时最爱听什么歌。
她回想,说了近期听的一首电影主题曲。
他便认认真真学了一晚。
从头至尾播放一遍,含烟仔细地听,硬没觉出是同一首歌。其实不难听,他的声音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只是如他所言,不适合唱歌罢了。
她夸赞,缺少几分真心实意:“还好。”
“姐姐。”他多了一点控诉在里面,“…你说了不嫌弃我的。”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敷衍。
她安慰他:“放心,我每天都会听的。”
*
空荡的房间,落地窗正对花园,冬季,培育再精细的花朵也逃不开枯萎的命运。
下楼倒水时,书房门忽然打开,江昌民摘掉眼镜,揉了揉发涩的眼,纳闷他怎么还不睡。
他说有点渴,想喝些水再睡。
实则不算说谎,杯里的水犹若静止,他确实是去倒水的。
困顿得以缓解,江昌民注视着走廊灯下自己的儿子,身量基本和他平齐,甚至还高出一块,这些年,他忙于公司,难免有些地方忽略不周。所幸,他争气,各方面表现都十分优秀,不需要父母费太大心思。想起什么,同他招手,示意有话要说。
温屿跟他进了书房,静静站着,等他开口。
江昌明让他坐,有种秉烛长谈的意思。他说不了,拿一杯水,踩在地毯上,他问完,他便走,不准备多谈。
父子关系并不像人前表现得那般和谐。
这是江昌民最懊悔也是最无可奈何的地方。因为他的犹豫酿成苦果,才造就今天两人尴尬的局面,他只得想法设法地弥补回来。
他手指轻点两下桌面,语态温和:“我看了你们班上次的考试成绩,怎么退步了?”
从第一掉到第三,落了十五分之差。
他怀疑是不是什么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比如,昨天他和多年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在饭桌闲聊,对方无意间提及自己的小儿子,愁容满面。初中还名列前茅的好学生,结果刚上高一,谈了个女朋友,领回家里,说要给人家名分,双方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短短半年,成绩一落千丈。
就在中午,江昌民还琢磨温屿的成绩退步究竟同什么有关,这段话毫无疑问给他敲响了警钟。尽管,他不太相信他会触碰这根红线,但防范之心不可无,他在关心他,也是在提点他。
“我没复习到位,遗落了很多知识点。”他给出简短的回答。
江昌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千万缕情绪,其后逐渐上移,扫过他的唇。倏然想起前段时间那里多了一道伤口,看上去像被咬的,他问他怎么回事,他态度就和现在一样,三言两语权充当解释。
不小心咬破了。可他哪里是不小心的人?
江昌民猜出一半,却不肯定。他其实不愿意在这方面过多追问,这个年龄段,对异性产生好感很正常,交往也很正常,不过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日子久了,新鲜感渐散,也就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他认定他要比同龄人更懂分寸。
何况,他本身就对这个儿子心怀愧疚。他有所求,他都尽量全力弥补,换得心安。
“需要请家教老师吗?”
“不用。”温屿捏紧水杯,嘴角挂上浅淡的微笑,“爸,要没事的话,我想先回去睡了。”
然后冲他颔首,脚步迈开,来到房门前,拧开把手。
“阿屿。”
他脚步一停。
江昌民看着他的背影,语态放得极为深长:“爸爸并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放心你的生活,你年纪还太小,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他回他的话,推开门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