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姒脸颊也红红的, 比这满院红色还要喜人,她围着大红色的围巾, 手被男人牵着, 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好地四周张望,眼见全屋上下都在为了他们的婚事而忙活,她莫名有点忐忑, 轻轻勾了下男人的尾指, 轻声问:“我今天来这里是不是不合适啊?”
谢权眉梢轻挑, 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尾音微微扬起,似乎带着疑问。
蒋姒抬手压下围巾,眸色清亮地望着她小声地说:“京城婚嫁不是有个规矩吗?婚礼前夕,新娘子和新郎官是不能够见面的。”
他们马上就要办婚礼了,按理说她今天不应该跟着谢权来过门的。
男人低笑,似乎极为愉悦,清冷眉眼沾染了惺忪笑意:“可是这个新年,我想陪谢太太一起度过。”
院子里佣人来来往往,正在忙着筹备他们的婚礼,蒋姒紧张地望了眼四周,脸又红了,别扭地嗔了他一句,嗓音却很低:“你别说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为什么要怕别人笑话?”男人嗓音温沉,透着愉悦,“我就是一刻都不想跟谢太太分开。”
过往佣人,听见自家孙少爷毫不避讳的话,眼见孙少爷和孙少奶奶黏黏糊糊,俱都低下眉眼偷笑,只是这笑容是善意的。
蒋姒捂着烧得滚烫的脸颊,羞得无脸见人,心底却又像是浸在蜜糖里一样甜甜的。
这个大年过得异常简陋,以往但凡过年,谢家宾客盈门,旁系宗亲络绎不绝前来恭贺新年,如今因为谢家上下都在忙着几天后的婚事,故而能省去的步骤就都省下来了,也免了旁系宗亲前来辞年拜年的规矩,只有主家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吃顿年夜饭,权当是过了这个新年。
蒋姒作为新嫁娘,什么都不用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有管家打理,厨房事宜则交给了谢权的二伯母,她做得一手江南菜肴,精致清淡。
谢老爷子听说蒋姒是在南方小城长大的,故而还特地另请了一位粤菜楼的大师傅过来掌厨,这一顿团圆饭讲究良多,菜肴式样极为丰富。
进了门,蒋姒先是跟着谢权去给谢老爷子拜年。
蒋姒改了称呼,乖乖地唤道:“爷爷,新年快乐。”
谢老爷子笑眯眯地说:“乖了乖了,爷爷送你一份新年礼物。”
谢老爷子说着,一抬手,便有佣人端着一尊精致的玉观音过来。
谢老爷子笑着说:“这南海观音是我前些日子去清修的时候,特地帮你们求来的,以后啊,就摆在你们房里,好生供奉着。”
蒋姒瞧见那玉观音通体清透,雕刻的栩栩如生,悲天悯人的情,更关键地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儿。
这应该是……送子观音?
蒋姒怔愣之际,便听见谢老爷子说:“我听闻玉鸣寺求姻缘、求子十分灵验,带着你堂妹去修身养性回程的时候,便去了一趟玉鸣寺特意求了这尊观音像,临走的时候,还替你们抽了一支签。”
谢老爷子说着,顺手就将求得的那只签文递给了他们。
蒋姒满心满眼那尊玉观音,脸红如寒梅,格外明艳。
二伯母笑着打趣:“父亲这是想做曾爷爷了,你们啊,可得加把劲,希望来年开春的时候,能等到你们开枝散叶的好消息。”
谢权色淡淡,“顺其自然,不着急。”
谢老爷子倒也没有流露出不满,他心知自己这个孙子向来心思藏得深,缜密周全,他若是不愿意也没人能够强迫他,何况他急着抱曾孙,也仅仅是想看到他身边有人陪伴而已,这样,他日后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
等到吃年夜饭的时候,谢家主家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坐过来,蒋姒连人都认不全。
谢老爷子的子女其实不算多,但是子女都已经成家立业,代代相承,加起来几十口人。
谢权地位尊崇,在谢家又是掌权人的存在,所以她只需要跟着谢权和几位叔叔伯伯打招呼,只不过底下的小辈会主动来攀亲问好,这是谢家的规矩。
蒋姒应付了大部分小辈,谢思琪便在二伯母的催促下走过来了,被谢老爷子关了一段时间的禁闭,又被带着去寺庙清修后,她整个人倒是沉稳了许多,不像从前那样骄横,不可一世。
谢思琪见到蒋姒,虽然很别扭,但还是压下了眉眼,主动问好:“三嫂,新年好。”
蒋姒也只是扯着嘴角浅浅笑了下,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没有过多为难,亦没有多亲热。
倏地,一个打扮地像是年画娃娃一样喜庆的小姑娘被自家母亲牵着过来,规规矩矩地抬手作揖,奶声奶气地说:“三舅妈,新年快乐。”
蒋姒被这声三舅妈惊到,她下意识地望了眼谢权,却见男人眉眼清润噙笑,下颌微点,似乎是在提醒她,面前还有个小娃娃等着她应付。
蒋姒垂下眼,乍见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极为漂亮,像个洋娃娃一样精致好看,不由心生欢喜,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恬静的笑意,她蹲下身将红包递过去道:“乖乖,红包给你”
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蒋姒看了好半晌,忽地松开母亲的手,迈着小短腿上前,吧唧一声亲在蒋姒脸上,甜甜地说:“舅母,你长得好漂亮啊!珠珠好喜欢你呀。”
小姑娘嘴巴很甜,可是亲完她以后,又很害羞地扯着自己母亲胳膊躲在了母亲身后,只偷偷探头出来看她,脸颊红红的,像是红苹果一样。
众人齐声欢笑,不过这种笑意是没有任何含义的,只是觉得有趣,由心而发。
人群里,还有人打趣:“珠珠,你觉得三舅妈好看还是你母亲好看呢?”
名唤珠珠的小姑娘认真地看了看自己母亲,又打量了一下蒋姒,颇为认真地说:“三舅母好看。”
“哦?这么说来珠珠是更喜欢三舅妈而不是自己母亲了?”
问出这话的人,嗓音阴沉沉的,带着恶意,在这和谐的氛围里极为突兀。
闻言,蒋姒原本带着笑意的眉眼微微蹙起,她起了身,望向出声的人。
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形销骨立,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态的清瘦,眉眼拢着一股阴郁。
蒋姒沉眸道:“小孩子嘛,嘴上说的喜欢充其量只是欣赏而已,这种喜爱怎么能与生身父母相提并论呢?”
见到蒋姒,男人阴恻恻地笑了笑:“原来这就是三弟妹?倒真是生得标致美丽,也难怪惹得我这向来不染红尘的弟弟如此倾心失态,做出这诸多侮辱门楣之事。”
他说着,又冷冷看了眼小姑娘,招手:“珠珠,过来。”
珠珠扭脸看了一眼,随后怕怕地躲在了母亲身后,不肯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