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稀啦爷爷,我们生日的时候都会互相送信的。」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那根本就不是信,那只不过是贴贴照片的卡片罢了,信是像你这样,写满了文字。」
竹雅乾笑几声,内心其实有点认同。
「通常写信的人都有很多话要说,才会选择写信,那怕一张两张三张,信纸上满满地抒发自己的情绪,希望可以随着信封传到思念之人的手中。信是永恆地记载了写信者当时的心情,所以信是有生命的。」
「爷爷果然很会说故事呢。」
爷爷正在倒着茶水,沥乾茶叶渣,没有抬头便问:「果然?」
「邦妮说的。」
「我可爱的孙女最喜欢听故事了,做爷爷的当然要好好磨练自己的口才。」
竹雅接过茶杯,茶水意外地不烫,淡淡地微温从茶杯传到手掌心中,很香。真不愧是生活在茶园中,连泡出来的茶都与眾不同。
「这种茶叶适合用温水泡还可以冰着,不过我是不喜欢喝冰的东西,所以没有冰起来。」
竹雅小啜一口,苦口。但是在喉咙中化出淡甜。
「这很好喝!」竹雅惊叹地说。
「喜欢的话可以常常过来,顺便带着我那可爱的孙女一起,她愈来愈少过来看我了。」
「不会啦,只是她最近比较忙。」
「喔,我知道,她是在准备那什么舞会来着。说到这里,那小姐你怎么有这个间情逸致来这里写信呢?」
「我没有参加……」
「抱歉,我以为那是每个人都会参加的,因为邦妮没跟我说太多,所以我不太清楚。」
「不过,我是想要参加的。」
「那怎么说你没有参加呢?」
「我的舞伴,还没有决定。」
爷爷牵起满是皱纹的微笑,「心目中的舞伴是这封信的收信者吗?」
竹雅默认。
「那这封信可要好好写了,一定要把自己真实的话写进这封信里,这会是一封重要的信。以前我们在写信的时候总是要琢磨许久,想把自己最好的近况分享给对方,每次写信的时候都会做这件事,只不过不见得都好。」
「为什么呢?」竹雅疑惑地问。
「那我说个故事吧?那是发生在一对远距离恋爱的情侣身上的故事,他们是青梅竹马,但是有一天女孩搬走了,那个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所以他们维持着互相写信的关係,每一封每一封信都写着自己发生在身上的美好,像是在学校很受欢迎朋友很多分享课后活动之类的。但是殊不知那些都是骗人的,两个人在学校的日子都过的很平凡,甚至不好。」
「女孩搬走之后家里就离婚了,单亲的母亲负担不起学费让女孩半工半读,男孩在学校跟别人起了衝突被勒令休学,他们都编造了虚偽的美好生活只为了给对方知道,自己过的不错。虽然都是假的,那些信中写的都是他们心目中的生活。」
「最后终于相遇,男孩坦承一切都是骗人的,他说信里面写的通通都是骗人的,那些只不过是想要让女孩安心才编造出来的故事,女孩也同样说出自己的虚假,他们在学校的日子都过的不好,那些维持几年的信都是假的。」
竹雅专心的听着,爷爷苍老的声音讲起故事来抑扬顿挫很有吸引力。
「不过之后他们的关係更好了,他们更爱彼此。」
「咦?因为他们互相坦白了吗?」
「他们接受了彼此的真实,之后写信更不需要做假,巨大的罪恶感从两人之间消失,他们的相处更加自然了。所以你写信的时候一定要把你最真实的想法写进去,不只为了对方,也是为了自己。」
喝完了茶,爷爷收拾茶具离开,山雾跟上一回一样已经染上黄昏。
竹雅的眼角有点温热,她想了许久,考虑许多,她知道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但是她有勇气吗?
她拿出修正液,涂改了信纸的最后一句。
最后我想要跟你说,我喜欢你,我很喜欢待在你身边的感觉,喜欢和你做爱的感觉,喜欢你无地眼睛,喜欢你毫无忌讳地批评,喜欢你的真实,喜欢你这个人。
她把信纸摺好,不愿再多看它一眼,把书跟信封跟随着心跳好好地放在袋子中,她精心地包装起来,将完成品抱在胸前,心跳不断。
不知道他收到会有什么样的表情,竹雅不安地想着。
肯定是一脸厌恶吧?
她浅浅地微笑,朝着夕阳,朝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