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娘子忙答道:“先前小的去了小娘子院子,她正在屋子里读书写字呢。”
这段时日临安不太平,各府都拘着府里子弟不许出门。张小娘子还算懂事,她听话地没再乱跑,只偶尔出去寺庙里拜拜菩萨。
章氏没了,掌管中馈的事情,交到了洪夫人手上,她忙得脚不沾地,坐下来刚吃了口茶,就有管事前来请示。
洪夫人忙交待道:“外面日头好,你去与小娘子说一声,让她别伏案太久,当心伤了眼,多到园子里走动走动。”
洪娘子应下,前去了张小娘子的院子,到了门边,恰与梧桐相遇。
梧桐赶紧上前,笑着盈盈见礼,道:“娘子来了,我正要去找夫人呢。小娘子说外面出太阳了,想去西湖边走走。”
洪娘子笑道:“夫人正吩咐我来与小娘子说一声,外面天气好,小娘子别在院子里闷着,多出去走动走动呢。我这就去替小娘子准备车马,你去回禀一声,记得要伺候好小娘子,别出了差错。”
梧桐脆生生应了,去向张小娘子回了话。张小娘子收拾了下,坐上马车去了西湖边。
平时交好的几个小娘子陆陆续续到了,一起上了画舫。也没让仆妇伺候,她们自己烹茶,吃着果子点心,不时絮絮交谈几句。
“真好,总算出太阳了。”张小娘子望着天际的太阳,双臂覆在案几上,小声道:“真是天助我也!”
“娇娘。”杨三娘子低唤了声,见张小娘子怒目,知晓她不喜这个名字,嫌弃娇滴滴太软弱,忙改口道:“好好好,我以后不叫就是。小娘子,朝堂发生那般多的大事,眼下动手可妥当?”
张小娘子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次倒霉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说得难听些,只是家族中没出息的子弟。上面朝廷要真正拿下的,是王氏与秦桧。秦桧与王氏做过多少坏事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他们的权柄放出来,不知多少人会杀得眼红。呵呵,这算不得新鲜事,都是为了权势罢了。我们这些小打小闹,人家都没看在眼里,只让家人警告我们一声,将我们拘在家里罢了。”
刘三娘子感慨地道:“亏得你聪明,提前跟我们打了招呼,要低调行事。不然呐,我们都出不了门。”
张小娘子色讥讽,道:“只是拘着而已,而不是将我们胡乱嫁了人,送入庵堂,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想起章氏的结局,张小娘子色悲哀,道:“好比是章氏,大伯父以前宠她得很,一个妾室而已,让她掌管中馈当家理事。府里府外,谁不拿她当做清河郡王妃看待。咱们府里,多少都被牵连了进去,清楚这些事情,哪能是后宅妇道人家能做主。这点子宠爱靠不住,不过是一句话,让她生,她就得生,让她死,就得死!”
几人色黯然了下来,张小娘子恨恨道:“反正我不要过那种日子!这次我们一定不能退,低估了他们的无耻!你看那些读书人,忙着到处认干爹,真是连祖宗都不要了。我这些天,想到要嫁给如他们那般的人,要不是一直念经,早就被气死了作数!”
杨三娘子咬了咬唇,忧心道:“我自己倒不怕,可就是怕被发现了,连累到了家人。”
张小娘子早有打算,道:“我大伯父爹爹都在襄阳,你们也有亲戚在附近,到时候,我们可以找借口,前去游玩探亲,趁机逃到北地去。北地赵统帅有本事有胸襟,不会为难我们,易安居士阿娘出自王氏,她照样好好的,还做着大事呢。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他们向来看不起我们,谁能想到这件事,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小娘子做得出来!”
几人头抵头,细细商议起来。太阳快下山时,画舫靠岸,各自上了马车回府。
两天之后就是会考,白日,临安城里,突然叫卖起了春闱考题。
晚上,贡院突然起了大火。
望火楼发现火情,叫上巡检司临安府衙一并赶来时,火场里浇足了油,贡院已经被烧成了团灰烬。
临安城很快谣言四起,说是老天看不过眼,这群读书人无德无才,不配为官。
自古以来,卖国投敌,贪官污吏,恶贯满盈者,皆为男人。
男人不行,就干脆退位让贤,别害了天下百姓!
朝堂局势刚定,赵构还没来得及养好的身子,再次病倒了。
直沽的港口边,海风吹来咸湿的气味,将初夏的炎热也吹散了不少。
赵寰站在树荫下,听了虞允文说了南边的热闹,她不禁微微笑起来,指着越来越近的客舟,笑盈盈道:“回来了!”
虞允文顺着赵寰的手指看去,十艘船排成一列,荡起排山倒海的波涛,气势滔天。
赵寰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好似闻到了硫磺的气味了。哈哈哈,真是好。南边的小娘子们也好。既然她们有这般大的心性,我就帮她一帮。端午节,赵构还没送岁币来,真是不像话!”
虞允文瞠目结舌,呐呐望着赵寰,满脸不解。怎地从硫磺,又扯到小娘子们身上去了?
硫磺____
虞允文脑子转得飞快,好似做焰火,硫磺不可或缺。
东瀛盛产硫磺,大宋以前同东瀛的海贸中,就有硫磺交易。
赵寰朝他眨眨眼,难得活泼地道:“到时,我送赵构一场大焰火,砰!炸掉他身下的龙椅!”
第04章
硫磺下了船, 拉到了直沽与燕京之间一处偏僻的山坳里,赵寰准备在此建立火器监,早已建好了营地的屋舍。
山坳中间地势平坦, 驻兵在此守卫, 既能防守保密, 也方便火器试验。
如今大宋的火器,有铁蒺藜,霹雳炮, 震天雷等。大致就是在一个铁球里, 装上火药,填埋铁屑铁块以及石灰等,投掷到敌营中去。
点燃引线炸开铁球之后, 球中的铁屑铁片飞开能伤人。石灰粉末生出浓烟,刺目又呛人。加之声响如惊雷,先声夺人, 能给敌人巨大的震慑力。
火器未能广泛用于打仗, 主要存在投掷的准确度,如何引爆等问题。
不管是烟雾,还是炸开之后的碎片, 引发的火,对敌我双方是无差别打击。
以前开封设置了“火药窑子作”, 官衙专门制造各种火器。
窑子作只是将瓦子街头盛行的“喷火”等各种杂耍, 做了改良, 用于了打仗,以新制敌。
论真正的水平, 这些官员,大多都比不过民间的百姓。
这次赵寰的科考, 其中的科目就是焰火制作。对外,当然是作匠监的工匠招考。
每年元宵节挂花灯放焰火,沿着御街,权贵们按照地位高低,陆续扎起灯棚。家中女眷携着出门,在灯棚里看堆成鳌山的焰火,争斗艳又热闹盈天。
赵寰的真实目的,而在于火器。她将拔得头筹的十人,兵器监的姜五郎,一并召来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