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最内里的第一层阵法。
无论是将敌人勾引到阵法当中灭杀,还是布阵之人躲在阵法之中防止外界的伤害,多数阵法都以空间为界,阵法为壁垒和界限,但也有特殊的,比如最内里的这一层阵法,似乎是以被困住的人为界。
简单说,就是他去哪里,阵法就会跟到哪里,好比头顶上始终盯着一片乌云,就算躲进屋子里也逃不出雨天。
叶炽想起她曾经看过的一本杂记,里面有过类似的描述,一名修士想验证这种阵法的可行性,各种痛苦只多不少,最可怕的是,阵法还没成,精血已经耗光了,最后人都死了,阵法究竟行不行也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少有人敢用自己的性命来验证一种阵法的可行性。
用自己的精血画地为牢,看看能不能把自己困住?
没有个五百年脑血栓干不出这种的事吧。
所以叶炽又想到一个问题,这阵法大多数传闻中只能自己布下,还只能用精血绘制,但这孩子说从出生到现在就被关在这里,那这么多重阵法究竟是谁干的?
那个成年的罗睺?
还是说上古时期的手段更加高明,这大抵是别人布下的?
别看这里的阵法多且驳杂,名字一个赛一个的厉害,但最厉害的就是最内里的这一层,若不然就解释不了,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自由出入阵法,只有这个孩子不能。
最内里的阵法是后来布下的。
有了这一层阵法,其他的阵法,无论是诛仙阵还是降魔阵,都成了它的备用阵法,只要这个人不出去,外面的阵法就不会启动,而且,这个人自己也出不去。
至于其他阵法为何会消融,叶炽猜测这殿之下应该连通着某处灵脉,现在,这灵脉似乎要枯竭了。
天长日久之间,灵脉枯竭耗尽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外围的高深阵法无法维持,而后开始互相融合,也是当初建造殿的人会选址,恐怕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即便互相融合也能和地貌结合一起,凭借地貌仍旧能够维持一段时间。
这种以万年为单位的时光流逝,一般人,估计早被熬死了。
但眼前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孩子”不但活得好好的,还想出去。
更想借着叶炽出去。
叶炽现在再回忆起成年罗睺刚“睡醒”时候肆意外放的魔气,竟然觉得他像是在试探。
试探第一重阵法是否完好。
总结起来就是,虽然各种关节还有许多叶炽想不明白的,尤其是为什么只有她能带他出去。
但她确实因此掌握了某种主动权。
幼年罗睺也不哭也不闹了,但是也没打算摊牌,而是顺势说道:“我不信任他。”
叶炽:“那就信任我了?我们也不熟吧?”
幼年罗睺:“你的魂纯粹,关键是不贪。”
叶炽挑了挑眉:“谢谢你的夸奖。”
“你瞧你,怎么宁愿信那大坏蛋的话都不信我的话,我一个小孩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只是对外面太好了,太想出去看一眼了,呜呜呜。”
又来?叶炽满脸写着不信,并且开始往外跑。
只要她能活着出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加固阵法,就算升级版的绣花针和储物袋里布阵的材料都用不了,但借助地势,她应该可以再把阵法加固个一二分。
就要接近真相了,但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掩耳盗铃的逃避感。
她忽然不想知道真相了。
无论小孩是装的,还是大人是装的,总归是他们困在这个狭小的地方至少数十万年,第一重阵法多半也是两个中的一个布下的,为何拼着自己把牢底坐穿,也要加上这么一个阵法呢?自然想阻挡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他出去。
确确实实的自困阵。
想想就觉得恐怖,这得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得到?
所以叶炽不敢探究,怕探究了就会心生动摇。
感谢不死树赐予的自愈之力,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奔跑无碍,转眼的功夫,她已经跨上了十来层台阶。
而后,就有一股力量击打在她的后心。
这可比抓住后颈猛烈多了,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魂正在脱离躯体,她努力的和这股力量抗衡,但魂还是被推了出来。
小黑兽扑在台阶上,生死不知。
而悬浮在半空的叶炽尚未来得及喘息,无数怨灵和欲望一起来了。
怨灵在哭号,问她为什么不救他们,密密麻麻将叶炽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在叶炽感到烦躁的时候,欲望们开始无孔不入。
它们在勾引她,只要心里犹豫一瞬,那欲望的力量便会增强一分。
稍微一个疏忽,她“看”到了她击杀了百里沧浪,坐上了剑尊的位置,甚至从容轻巧的击杀了严徵和柳扶风等人,一时间风光更胜从前,甚至举霞飞升。
可紧跟着她就笑了。
太假了,这的的确确是她的欲望,她想当剑尊,想飞升,但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了百里沧浪,更不用说能够托付后背的严徵和柳扶风。如果飞升之路要踏着前辈们和挚友们的血才能抵达,她会觉得这样的飞升不要也罢。
自始至终,就算她已经成为修士若干年,但她始终记得自己是个人。
有私欲,有野心,却也有所为有所不为。
欲望撕扯着她,想要吞噬她的魂,她面目狰狞的看向幼年罗睺:“你,是他的欲望所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