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清泽看着自己的衣角,眸色暗暗的,也没有追问她刚才突然说出那番话的原因。只是在离开她房门前,又瞟了一眼那时不时被风掀起来的窗帘,像是想起了什么过往的片段一样,随口提了一句:“别开着窗睡。”
他说完便径直离开了房间。而季灿灿一个人盯着那两个巨大的行李箱,一时间也提不起劲收拾。最终只能仓促地洗了个澡,然后一股脑栽回了床上,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放空,就等着下一刻困意将她整个人带走。
只是意识朦胧之际,偏偏手机里连续不断的消息提示却又打断了她的思绪。最终只能捡起手机来,一件件查看起那些被堆积了快一整天的信息。
有方晴的,有魏鸣的,多是问她安全到达了没有,甚至调侃起了她会不会因为太久没回去而找不着路。
她于是笑了一下,也耐心地回复让他们放心。
只是翻着翻着,短信列表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她并不熟悉的人名。
周子睿?
她满脑子疑惑,像是努力在从记忆中搜刮着什么,然后下一个瞬间便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也来不及回复短信了,干脆直接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对面是一个听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声,只是接到电话的瞬间似乎比她还要诚惶诚恐。
“季,季老师?”
“……对不起对不起,差点就忘记了,是后天下午两点吗?”
对面于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是的,不过您刚回国我们这边就安排得这么急,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K-Rock这两天正好在S市有活动,就想跟您当面讨论一下合作的事。”
“好,没有问题。”
季灿灿挂掉电话,有些虚惊一场地松了口气。
就在她回国前不久,DC唱片公司曾与她商议过一次。如果以后以中国国内和欧洲两地为主要活动中心的话,包含演奏会举办在内的各类事项都会变得比以往更加繁杂,因而建议她签约一名专职的经纪人,为她打理今后的各项事务和演出安排。
而初步定下来的人,就是周子睿。
是的,哪怕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工作和生活都还是要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她还有许多接下去想要逐一尝试的东西,妈妈的病情也还是个未知数,并没有太多时间纠结在一些细枝末节上。
尽管情感上难以接受,但理智上她也是清楚的。不论哥哥选择如何对待她,都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微小细节。况且即便是现在的哥哥,也并未强硬地与她划清界限,或者拒她于千里之外。
在她的立场上,实在是没有理由感到难过。
而这种令她难以释怀的落差感,归根到底,可能也不过只是因为她贪心地想要太多了。
季灿灿躺在床上,却是越想越清醒。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尝试着构建出一套合理的解释来说服自己,尽管逻辑上是通顺的,但潜意识里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便翻来覆去地推倒重构。
一番折腾下来,连最后仅剩的一点困意都被消磨殆尽了。
接近半夜两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今晚可能是睡不着了。于是忽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蹑手蹑脚地摸出了房间,然后在侧边另一间房间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并没有带着什么预想或期待,她打开了房门。
里面是一架叁角钢琴。
像是刚买没多久,房间里还飘着一股木质香气,混杂着估计是搬运过程中使用的缓冲材料散发出的塑胶味道。
只是太晚了,她也不知道这间房有没有做过隔音处理,本想着随便看两眼便回去,却在掀开琴盖的一瞬间,看到了音板上放着的一方白色的手帕。
她于是愣了一下。
这实在是一个过于微小且不为人知的习惯了。一开始是因为立式钢琴的黑键总容易打滑,后来则逐渐成为了一种演奏前稳定情绪的仪式性小动作。哪怕是上台前已经洗过手了,她也还是喜欢在演奏前用手帕再将双手仔细擦过一遍。
他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提前放在这里的吗?
季灿灿突然发现自己脑中已然逐渐变得清晰的哥哥的形象,在这一个瞬间过后却又变得如此矛盾。
如果这次回来以后,与哥哥之间那份微妙的距离感都是出于他权衡之下的选择。那为什么明明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却还要一边尝试着丢弃他们以往相处间各种点点滴滴的习惯,一边又留下如此明显而不加掩饰的漏洞?
那一刻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不太能看清哥哥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