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你今天居然没迟到。」对着穿着全身浅葡萄色紧身薄纱的张晓玫,她早早地就把菸掏了出來,边找打火机边說。
「你在說什么啊!好像我每次都迟到一样。」张晓玫皱起了眉头抗议。
「你是”几乎”每次都在迟到呀!只是”几乎”而已。」叮的一声银色的打火机被弹开了,她点上菸。「这次有什么可以跟我报告的?若林怎样?嫣琳还好吧?」
张晓玫盯着她看。「你关心的不是这些吧?」王沁笑了笑。「算你聪明。」
有关于平野明宏这个经纪人的风声早就在这三年间吹到情报分析主任的耳里了。
“男孩们的天堂”的水准整齐度并不只有明星而已,連大大小小的经纪人的水准之高也是
业界有名的。三年前,一向颇受歌迷们拥戴的成田突然被调职,换上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新人,这件事是不可能不在歌迷之间引起讨論的。记者不会注意到的小事,对要追逐明星的歌迷们却是大事,因为跟偶像身边的工作人员套交情也是很重要的事,对于长时间守候偶像进出的歌迷们來讲,确实的情报來源和至少不会被赶的保证是兩者不可缺一的。
何况,平野又是那么一个英气逼人的存在。
王沁手中有平野的照片(日本歌迷偷拍的,然后杜嫣琳再加洗给她),而且數量虽不多,但也不少了。大多是在进出工作场合时被拍下的,也有和白石一起入镜的画面。第一次看到王沁盯着那合照时的眼时,当时回家渡假的杜嫣琳和张晓玫脑子中就浮现了一句话。
这下子可完了。
果然,她一开口就是一句:「这气氛不对。」
王沁她们是在平野正式上任后一个月就从日本歌迷朋友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当时杜嫣琳和张晓玫只是讶異于成田突然地被调职,没多感觉到什么。但王沁可就不是这样想的了,她是把这件事跟之前的一連串異常当做是有相关的因果,直觉地感到这其中也许有故事,尤其是等她知道了平野是从打工转到正职以后,虽然全无根据,但从此之后她就在心中的记事本上将平野明宏这名字打了个记号。
「跳过了实习经纪人这一关,又忽然调走老经验的成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她对杜嫣琳这么說。
「唉呀,艾达!就算是有原因也不一定是像你想的那样啊!」杜嫣琳叫。
「我想的哪样?我还没有想法啊,对这件事。我只是觉得有问题而已。」王沁伸手把叼着的菸拿下來,一边說:「不过我的第六感觉得很不对劲,等你去了日本,就会有更多情报了。」杜嫣琳给她带照片回來的时候,是去日本留学的第一个假期。王沁和张晓玫去机场接她,
好久不見了比家人还亲热,把行李交给來接机的爸爸先带回家以后,杜嫣琳就跟着她们跑去了圣玛麗。
然后带着一副吞了黄連的脸把照片交给王沁。
她那一张黄連脸并不只因为照片,还有她要讲给王沁听的故事。她知道王沁看了听了以后一定会有怎样的反应。
因为,亲眼目睹的她也有点王沁可能会有-----不,是一定会有-----的想法。
虽然她一直不肯承认王沁的理論有可能属实,但听了这么久,总有点被影响,对同性戀的排斥度不是那么高。就因为如此,她有点传染了王沁的眼光,关于白石和他身边的男人,比较能抱着一种”这种行为和态度是不是会在一般同性间出现”的观点來看。
而在她真正去了日本,开始几乎是每天紧追在白石身后以后的某一天晚上,她确实看到了些什么值得怀疑的事,这也就等于是王沁听了会高兴的事。
藏在她脑子里的这件事,形成了她这副如吞了黄連般不自然的反应。
果然,当王沁看了照片喷口烟說了那句话以后,接下來出口的就是:「嫣琳,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天蝎座的人是很能察觉别人的心事的。
「没有什么啊。」第一时间反应,她想逃避。
可是王沁又喷了一口烟,问:「那个”什么”是什么?」她哽住了,然后只好投降。
那天晚上她们这一群歌迷是在广播电台的门前苦苦守候,早过了十一点了,租屋在池袋的她一边在意着最后一班电車的时间,一边盼着白石的身影。现场播出的节目在近半个鐘头前就已经结束,他却迟迟都没有出來,不过也该快了,因为平野已经在五分鐘前把車开出地下停車场,泊在电台正门前。
一边想着明天学校的事和打工的事,杜嫣琳她一直张望着,视线的尽头,电梯口那儿冷冷清清。
忽然表示樓层已到的鈴声响了,虽然有一段距離,但在深夜无人的大厅里仍是清脆地回响着,传到了她们的耳朵中。
一个全身黑衣的影子伴着笑声从电梯中闪了出來,是白石,他出电梯时是背对着她们,下一个如舞似地步子就转向正面了。看來心情很好的样子,没有什么倦意。刚瞥見歌迷们时脚步顿了一下,但随即又大步往外走。
歌迷苦等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开始沸腾了起來。
杜嫣琳今天没有信或禮物要交给他,只是为了見他一面而來,在这种情形站得远有时反
而更能看得仔细,挤进人群里你可能只看見他的头发或别人衣服上的扣子,再加上杜嫣琳本就不矮-----一七一公分,站得远点反而佔优势,好让他能自己看見你。
远远看着他走近门口,杜嫣琳实在抑不住心中的讚叹,怎么会有人是这么帅、这么漂亮的!!距第一次亲眼看見他也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但每次看見他都还是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的。他的美麗好似是会增长的,每次見到都有新的魅力诱惑着你,尤其是这阵子,他那无形的光采似乎又增强了,越來越眩目。
想到这里,白石他已经出门口了,歌迷马上涌了上去。这时候杜嫣琳才注意到平野。
白衬衫,牛仔裤,背着兩个圆筒型的大包包。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没出大门,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望着白石。
他在笑什么啊?
杜嫣琳把眼光转回白石那儿,才发现他已陷入歌迷群中不可脱身了,无數隻手抓着他,連动也动不得。
一般是经纪人会在变成这种局面之前先带走明星的,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杜嫣琳看着白石好不容易回头,恨恨地朝着平野那儿瞪了一眼。
而平野呢?
杜嫣琳看到的是好温柔好温柔的眼,就像是因爱意而故意作弄情人的那种眼。咦?我看到了什么?
杜嫣琳还來不及想完,平野已经上前去熟練地把歌迷拨开,搂住白石的肩膀用力往自己胸前一收,然后就推着他上車了。
那动作是那么自然,由于身高差距,看來真像把他拥进怀里。
望着那银白色的車身长扬而去,杜嫣琳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她讲完了。
「……………。」王沁陷入沉思,反反覆覆看着那些照片。
「我說的气氛也就是这种感觉,照片里的眼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总有那里不对劲。」她抬起头來,「你能不能学一下那动作?」
「啊?」
「学一下。」
「喔。」杜嫣琳原本坐在王沁对面,现在挪到她右侧,尽记忆中的印象模仿了一次。
「我可不敢說一定是这样。」
「嗯,凭资料推断总有个限度,看來我得考虑去不去日本了。」
說來怪,虽然迷塑胶眼淚迷到这种程度,王沁却一直没去过日本。其实时间不是问题,就算高中时学校要上课,但总有寒暑假可以利用。钱也不是问题,她父母让她在课外时间去学日文,也认为旅行是練习会话的好机会。但她就是觉得没必要,杜嫣琳她们带回的情报和杂志上的资料已经足以让她悠游在自己的空想世界中,距離就是美,她有时反而害怕太接近。
「也许我是怕幻想破灭吧。」这句话她对谁都没說过,但在自己心中想过无數次。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那么死硬地认定白石是同性戀者,当然在日本演艺界流传的流言有左右到她,但是她又在想,是不是自己不愿白石和女人在一起才会这样想呢?
可能吧,她很诚实,不否认这个可能性。但她对同性戀没有偏見也是事实,从初中起她就特别关心这方面的事。而且由于她那男性化的个性,从小到大也遇过女同学对她表示好感,黏着她不放。所以她认为自己的这种想法也不仅只于逃避现实,白石那种中性的魅力是不管他本人是不是同性戀者都存在的,自然被吸引的同性也一定会有,问题只是在他接不接受。她喜欢白石,希望他永远都是被谁都会爱上的存在,大概是因为这样吧,所以她只愿远观。她对白石的感情太复杂了,一方面是单戀的对象,一方面又是她研究的目标,喜欢他,却又冷酷地拿他來满足成就感,希望他能好好地,却又想曝露真相。
看來太完美了,就使得她想要知道那皮相下的真实。
可是………,她低头又望望那照片。不清楚的画面,不清楚的证言,不能天真地一口吞下去,只是隐隐地从杜嫣琳的话中感到了一条线。那是条裂缝,如果这个男人真和白石有什么关係,就可能有条缝隙可以窥探美麗中隐藏着的黑暗的真相。
她相信自己的本能,白石那人给人一种不稳定的感觉。
她决定要去日本,但真正准备成行却是在拿到照片的一年多后。
「艾达,你什么时候要去跟你表姐拿机票?」
她吐口烟,「后天。說真的,若林刚演完那档戏,暂时不会有活动,你不一定非要陪我去呀,晓玫。」
张晓玫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嫣琳要打工也没什么时间陪你呀!你又是第一次去东京,有人陪比较好。反正若林那儿还有广播节目可以等,再說,依你的个性,会做出什么事來还真不晓得,有人看着比较好。」
「你看你說得我好像是什么來着。」王沁捻熄菸,一口气喝了半杯茶。「我又不会吃人。」
「說不准喔!」
她俩都不知道,事情在以后的演变,会是个怎么样复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