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钟祥瑞很坚决地告诉钟意三个字,“不可能。”
钟意顿了顿,“爸,你必须帮我。”
“我不帮呢?你要和小孩子一样跟我寻死觅活吗?钟意,我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错,让你有了这样的爱情观?”
“我不会那么幼稚。”她笑了笑,“你不肯帮我,那我就让你的女婿来求你。”
她挂了电话,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里面是一沓边角泛黄的纸张。
上面画了许多戒指的草图。
或许钟祥瑞不能接受她借着手段强行留住一个人,那如果,那个人是心甘情愿的呢?
周鹤立将钟意送到工作室后,又骑车到了商场。
他自己很少逛服装店,他的衣服都是许惠贤找人帮他挑的,他只要按照搭好的,在合适的天气选一套穿就行。
一楼二楼都是女装店,他一个人把每一家都看了过来,有些店人比较多,看到他一个人在那看裙子,知道他是为女朋友挑的,店里的客人忍不住敲了下坐在沙发上的男朋友,“你看看人家,就你,陪我逛个街都喊累。”
周鹤立挑了很久,最后在两条裙子上犯了难。
同样的价格、同样的款式,不一样的颜色。
一个是酒红色,一个是水绿色。
他其实很倾向于酒红色,钟意那样明艳,穿上一定很惊艳,他很想她穿着这条裙子参加他的毕业舞会。
但是,钟意不喜欢。
“帮我把这条绿色的包起来吧。”
“好的先生。”
她喜欢什么,他就给什么。
她喜欢绿色,他就可以假装自己不讨厌。
周鹤立出了商场,把包装袋挂在自行车握把上,准备给钟意送去。
可到了半路他又掉转方向,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还缺了样东西。
没多久,周鹤立在一家花店前停下,这门店着实偏僻,左邻右舍都是门户紧闭。
没办法,地理位置不好,不远处就是墓园,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好在这两年外卖行业发展的不错,可以靠送花维持经济。
推开门,风铃叮铃作响。
蒋舟渡正蹲在地上收拾刚进的货,周鹤立进来了他也没抬头,反而是旁边在包装花束的小姑娘走过来,热情地比手势。
【先生,您需要什么?】
“有玫瑰花吗?”
小姑娘点点头,转身去找花。
此时蒋舟渡自然听清了来人的声音,赶忙站起来,原本冰冷的脸也平和几分,“哥,不好意思啊,不知道是你。”
“没事。”
说着他又指了下在修剪玫瑰的小姑娘,“她是谁?以前没见过。”
“哦,我雇佣的童工。”蒋舟渡瞥了眼小丫头,“她好像生了场病就不会说话了,看了很多医生都治不好,她爸妈就带她来梁市。她又想减轻爸妈负担,有空就打工赚点钱,但梁市现在非法雇佣查得紧,加上她不会说话就更不要她了,所以……”
“所以你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蒋舟渡低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胆子也大,不怕查到你头上再进一次拘留所?”
蒋舟渡闻言挠挠头,“……我没考虑这些,我后来想着哥当时应该也来不及考虑这些。”
周鹤立一时失语,差点忘了自己也是在里面过过夜的人。
那会蒋舟渡才初三,却遭遇了人生的巨大变故。父亲嗜酒如命,喝醉了就打人、砸东西,脸上的伤就是被玻璃碎片划出来的。
有一天他父亲和疯了似的,追着他打,他母亲为了保护他被打死了,他父亲也被判了死刑。
而他成绩又高不成低不就,加上没人引导,直接签了协议不参加中考,每天做日结工,拿完钱就去网吧打游戏,在里头过夜,第二天接着做日结工,周而复始……
生命如蝼蚁,而他甚至是被蝼蚁踩在脚下的尘土。
在最黑暗的地方往往会遇见最黑暗的人,他每次都要防着到手的钱被混子抢走,偶尔几次被他躲过,但更多时候都是打到快要了命。
就在有一次他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打死时,他竟然遇上了周鹤立。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他一个成绩好、品行好、家世好的人,怎么会在午夜时分,走进那条昏暗的小巷。
周鹤立单挑一群壮汉,把人打进医院,把自己送进看守所。他们一起在看守所做笔录,蒋舟渡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周鹤立,讲到连疼都忘了。
就当蒋舟渡以为那只是一次意外后,周鹤立没过多久找到他,教他防身术,送他去养殖花卉,把店面交给他管理。
即使一开始有亏损也没责怪过,只要求在三月二十一号这天不营业,准备好一捆用绿色丝带绑好的菊花,并且在那天时不时去墓园看一个叫裴屿川的人墓前有没有祭品,有的话就清掉。
他不理解,但这不影响他发自内心认为周鹤立是个好人,但周鹤立只是说。
“或许有好人,但一定不是我,我的善意都有目的。”
然而蒋舟渡显然把这话当成了一种自谦,现在仍觉得周鹤立是个好人。
小姑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每一朵都精致又漂亮。
周鹤立接过来,笑道:“谢谢。”
他见上头还有一张空白的卡片,又问:“这是什么?”
【你可以把说不出口的话写给她。】
周鹤立怔愣片刻,“你叫什么?”
【周予安。】
“好的,我记住了。”
为霞尚满天,周鹤立单手握住把手,另一只手抱着红艳的玫瑰。
到了钟意工作室门前,夜幕已经落下,他一手拎袋子,一手抱玫瑰,推开门。
前台的工作人员被他这架势惊到了,磕磕绊绊地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钟意在吗?”
“哦,她在忙,特意叮嘱我们,今天不论什么事都别通知她,您要是真的急,我可以……”
周鹤立摇摇头,“别打扰她了,我放个东西就走。”
说着把袋子和玫瑰花放在桌上,“到时帮我把这个交给她,我先走了。”
“好。”
“等等。”他又回转身,顿了顿问道,“有笔吗?”
“有。”工作人员拿了支黑色中性笔给他。
周鹤立接过后,打开笔盖,斟酌片刻在贺卡上写下一句话。
【裙子是债,玫瑰是情。】
无数次的心动,汇聚成喜欢。